从直升机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布莱恩好像在飞。
他一点也不紧张,身上的汗水都被风吹干了,空气从他的领口倒灌进,仿佛给他插上了一对翅膀,他的双眼俯瞰着脚底的万丈星河,耳中倾听着全宇宙每一个生命留下的窃窃私语,直到双脚安稳地落在地面,他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激烈而有力地跳动,鲜活的血液从四面八涌来,热气从毛孔和发丝中间渗透出,他脱掉了那件累赘的外套,随手把领结扯下来扔在一旁,小跑着走进阴影中,向那些无知无觉的观众回以真诚而热情的笑。
体育场的地面软绵绵的,地球在布莱恩的感知中如同一块巨大的棉花糖。
“晚上好!”
站在棉花糖上的可爱的人们向他问候。
“晚上好!”
布莱恩大声回应。
他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样不是更有意思吗?布莱恩钻进人群中,在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又按捺不住重新站起身,在偌大的场地中寻找邦德的下落。
007特工将直升机停稳后应当也进了体育场,不过他不和布莱恩坐在一起,那样太明显了,被人认出来的可会大大增加。詹姆斯·邦德坐在另一侧的看台上,他也在寻找布莱恩,两人视线相遇后,邦德高举手臂指了下自己的手机。
‘低。’
他示意。
布莱恩想起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邦德都会向队友强调‘不要按着耳机’以免暴露特工身份。个血泪教训在此时此刻也变得有趣起来了,他从口袋拿出蓝牙耳机,光明正大地挂在耳朵上,然后给邦德打了个语音电话:
“嗨。”
“嗨。”邦德将手机扣在耳边,表情原很严肃,可是几秒钟后就演不下了,笑着道,“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非常不错,但我觉得医疗团队应该给女王陛下和菲利普亲王测一下血压……”
他们连着语音闲谈,从登上舞台上的伏地魔聊到2011年的《哈利·波特》电影大结局,从憨豆的搞笑表演讲到他那部恶搞过MI6和英国女王的《憨豆特工》系列,又从摇滚乐狂欢说起那曲被布莱恩私底下命名《詹姆斯·邦德题曲》的跳伞背景音乐……
半夜一点钟,奥林匹克体育场的烟火散尽,开幕式正式结束,布莱恩迈着轻飘飘的脚步离开会场,绕了一大圈找到已经坐进车的詹姆斯·邦德,拿指骨敲了敲车窗道:
“长官,请送我回家吗?”
“好吧,看在《詹姆斯·邦德题曲》的份上。”
邦德侧身帮他推开车门。
布莱恩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不满地:“竟然还有要求?做父亲的接孩子回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刚才又没叫我父亲,亏我还把《詹姆斯·邦德题曲》的使用权分一半。”
“那我下次叫daddy,并且随身带着一个音响,以后每次任务途中遇见007特工我就在他旁边播
放BGM……”
一天的后半夜,布莱恩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醒来后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心情难得愉快。而且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八月份,到后面M女士都嫌他烦了——她连夜往布莱恩手塞了一沓任务把他踢出伦敦,‘省着他天天待在总部傻笑’。
布莱恩:“就好像您看到英国拿金牌的时候没笑一样。”
M女士:“但笑的时候有一半都和英国队无关!”
布莱恩:“……”
总不说他是天生爱笑吧?
他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二天便收拾包袱滚了战乱地区。
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詹姆斯·邦德早就忙起来了。
两人都不知道对在忙什么,既是了安全,也是没有必要,很多时候连MI6的同僚都要比他们更先一步听闻发生在对身上的事。
比如布莱恩动身前,艾什·柯对他说:“M女士给邦德配了新队友,次是一位女外勤。”
布莱恩怀疑地:“他应该不会搞职场恋爱吧?”
“我不好说。”柯慎重地回答,“要不要提醒他?”
布莱恩立刻说:“不关我事。们谁担心谁找他谈,我得走了,再见。”
……
人在一扎进工作中以后很难感觉到时光流逝。
布莱恩时常昼夜颠倒,晚上混迹在灯红酒绿之中,与一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推杯换盏,等到清晨时分再带着一身硝烟入睡。注意力集中的后果是他对总部传来的消息失了敏感,有人告诉他军情六处被人偷走了一块硬盘,走到无人处的布莱恩沉默了半天才皱眉:“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回想我的目标……指的是哪个硬盘?”
通知他此事的参谋长比尔·坦纳回答说:“重要的那个。”
布莱恩瞬间清醒了。
MI6有一张经过高强度加密的硬盘,面装着北约所有的、正在世界各地恐怖组织中卧底的特工的身份档案。
硬盘怎么丢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MI6次一瘸腿,牵扯了无数人,连隔壁同北约成员国的美国都不小心被大英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五体投地爬不起来。
幸运的是重要的硬盘也设有严密的防火墙,偷走硬盘的恐怖分子得花费一段时间解码,才看到卧底名单并将其公之众。给了MI6一些大难临前的缓冲时间,但从敌人手抢回硬盘变成了等要事。
而布莱恩边的工作还没结束。
他道:“我需要马上撤离回总部?”
“暂时不必。”比尔·坦纳说,“我只是来提醒做好准备,如果硬盘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无论有没有完成的任务,M都有可会令即刻顶上。”
布莱恩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按灭屏幕前他看了一眼日期:九月初。
007特工那边的任务还没结束?军情六处缺人手了吗?
个想法在他的大脑中一闪即逝,布莱恩没有再继续往下深思
。他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并未一时间开灯,而是举着手槍进入各个房间检查了一圈,确认无人入侵之后才回到卧室锁好门,将手槍放在床柜上和衣而睡。
两天后,布莱恩接到了一通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是贾斯汀。
当时他正伪装成一个在英国博馆就职的学者接近某个古董收藏家,电话铃声响起时他与对交谈的声音一顿,很快微笑着说道:“抱歉,应该是我的一位朋友。”
“没关系。”古董收藏家善解人意地说,“先走廊接电话,我可以坐在等。”
布莱恩脚步匆匆走出书房按下接听键,不等贾斯汀开口便飞速说道:“好,女士,我正在与一位重要客人谈话,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
“布莱恩。”贾斯汀打断他,机械合成音的音色与她所说的内容比起来显得十分冷漠,“一个星期前,詹姆斯·邦德在任务中牺牲了。”
“……”
简洁的言辞给人带来强烈的不真实感,布莱恩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在说谁?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贾斯汀还在认真地向他解释自己的情报来源:“军情六处的官员正在他撰写讣告。我以会一时间返回伦敦,然而过了么多天竟然还待在墨西哥,所以我和克斯都猜测,的上司并没有告诉詹姆斯·邦德的死讯……”
剩下的话从布莱恩耳边飘过,一个字也没被他捕捉到。布莱恩把忘了挂断电话的手机塞回裤兜,先是条件反射地往书房向走了几步,紧接着便冷着脸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厅,抽出手槍对准旁边上锁的柜子砰砰开了几枪打掉锁,拿走放在面的古董收藏家的跑车钥匙,然后一脚踹开大门,小跑着来到停车场,无视包围过来的保安迈进驾驶室。
“让开!”
他一边打开车窗对挡在道路上的人喝骂,一边单手握枪伸出窗外指向空中连扣扳机直到打空子弹,悬停着的食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保安让开了,布莱恩收回手倒车。车轮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布莱恩充耳不闻,转动向盘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底——
当天晚上,他赶到伦敦总部,推开了M女士办公室的门。
“砰!”
深褐色的沉重门板和墙壁相撞发出一声巨响,门外有许多人向边投来视线,办公桌后的M女士按着眉心抬起,面无表情地说道:“丢人现眼。”
“我吗?”布莱恩走到她面前尖刻地,“真对不起,女士,我是不是打扰您在讣告上编写颂词了?”
“……”
M女士抬起,绷着脸强迫自己面向他,她的嘴唇紧抿着,勾勒出两道苍的法令纹。
“纽曼特工,注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