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若背后真的手眼通天,柳大人,你还敢继续查下去吗?”
谢灵瑜看着对面清瘦而温文的柳郗,说实话,这位柳大人并不高大威武,反而有些瘦弱,但偏偏他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坚定而执拗。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能够在大理寺有如此威望。
柳郗抬起眼眸,果然那双眼睛里,透着一如既往的坚定:“当然,此事早已牵涉太多人,没有人可以轻易捂住,难道殿下以为那些人为何愿意跳河自杀?”
谢灵瑜一下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是以自己的命来呐喊,想要将这件事捅破天,殿下,这二十一条人命鲜血淋漓,你觉得这件事应该被轻拿轻放吗?”
柳郗认真看向谢灵瑜,郑重说道。
其实关于这个所谓的诡谲案件,真正的剖开血肉去看,就是一群被逼上绝路的人,不得不用最血腥最惹眼的方式,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有所有人好奇,他们为何会这样做,那么才有人会追查背后的原因。
虽然柳郗如今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自杀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最起码他们的死,也绝对跟这个高利贷有干系。
现如今,能够追查下去的人,便是他自己了。
谢灵瑜轻声说道:“柳大人,前路必然凶险。”
柳郗颔首:“下官明白。”
他过来告诉谢灵瑜这件事,并非是为了让这位殿下帮助自己,而是因为他之前因为怀恩之事,亲自求上了永宁王府,如今事情有进展,自是也应该让殿下知晓。
永宁王身份尊贵,不管是查案还是旁的,都不该如此涉险。
毕竟这件事如果真的涉及到圣人的某一位皇子,只怕她也会为难。
是以柳郗便把这句话,当成是谢灵瑜对自己的交代。
“但是我愿意陪你,一起去走这条路。”
谢灵瑜见他如此这般说道,突然微歪了歪脑袋,俏皮而灵动说道。
“殿下,”柳郗失声喊道。
“柳大人,你肯定也会好奇,我身为永宁王为何想要蹚这趟浑水,”谢灵瑜瞧着柳郗惊诧的目光,反而是轻笑反问了柳郗。
这确实是让他太过意外,他本以为永宁王殿下会想要置身事外,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对她都没有任何妨碍,更不会有什么益处。
可是她居然愿意为他提供庇护。
她问:“你又为何愿意一查到底,为民伸冤呢?”
“下官乃是大理寺少卿,这是下官的分内之事,”柳郗说道,他并未给自己戴上什么高帽,只是安静陈述了一个事实。
谢灵瑜抬眸看向他:“你瞧这世间并非只有权力争斗,利益互换,你想要为民请命,我又何尝不想还一份公道给世间呢。”
“我身为女子,既是入朝为官,难道不该有这样的心气吗?”
若是最开始,谢灵瑜入朝为官更多的
是为了自己,为了自保,为了得到那份权势。()
可是权势从来都不是坏的,若有朝一日她能掌权,必不会只用来攻讦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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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做更多的事情,为全天的百姓。
柳郗此时缓缓起身,冲着谢灵瑜鞠躬行礼,郑重说道:“殿下有这般的心气,乃是百姓之福。”
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反而让谢灵瑜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好了,不必给我扣这般高的帽子,你我之间更是不必如此客气。”
柳郗这时候才缓缓坐下。
谢灵瑜转头看向萧晏行,她没有发问,只是那双乌亮浑圆的黑瞳,直勾勾盯着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又仿佛在说什么。
萧晏行似心中有所感应般,轻笑着回应道:“我也愿意陪着殿下,一起去走这条路。”
“那好,我们先从何处查起?”
谢灵瑜直截了当问道。
柳郗愣了下,实在未曾想这位小殿下能如此雷厉风行,不过他又想起处遇之时,这位小殿下不也是在大街上见义勇为,一脚将那个回鹘人绊倒了。
从来永宁王殿下都未曾改变过。
只是柳郗拿着看那些高高在上贵人们的眼光,来审视这位殿下,却发现这位殿下从来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根据我目前查到的线索来看,他们这群人应该隶属于同一个组织,有人牵线带头,根据怀恩给我的消息,说是他以前曾经在一家赌场里,碰到这个安克结。但是据我的调查,安克结并非嗜赌之人,他应该不是去赌博的。”
谢灵瑜好奇:“怀恩也认识这个安克结?”
“在长安高利贷圈子里,回鹘人最多,所以他们也最为强势,说一不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资源,但是也有例外,比如怀恩这样并非回鹘人的外藩人,所以他之前也见过安克结几次。”
柳郗边解释边说道:“他说安克结在外的名声不错,而且出手大方,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因为手中正好有荼芜香这条线,想要大批收购荼芜香,这才不断对外借钱。”
荼芜香,乃是贡品香料,即便有少量能流入民间,也极其昂贵。
此香在长安素来有‘千金尽’的名声。
因为只要这个香料一点燃,便是千金散去,这才有了‘千金尽’的名字。
谢灵瑜不管是在上阳宫,还是回到永宁王府之后,日常用的都是这种香料,她的自然全都是宫里赏赐的。
可是荼芜香一向以量少而著称,要不然也不会价值千金。
若谁真的手上能掌握着这条香料线,确实是不亚于掌握着一条黄金矿脉,难怪会有人愿意将钱借给他,而且安克结给利息及时又高。
因而难怪会有人,一次又一次上当信任他的谎言。
谢灵瑜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荼芜香乃是贡品,安克结不过是个外藩商人,他说掌握荼芜香,便当真有人相信?”
“殿下,若是人被钱财所蒙蔽双眼的事情,是根本分辨
()不出这样的骗局。”
萧晏行在一旁,淡然说道。
“况且安克结也并非完全拿不出荼芜香,据说他曾经当众拿出不少的荼芜香,这才彻底让人信服,从来让很多人相信了他的骗局,”柳郗进一步解释道。
谢灵瑜有些惊讶:“他居然有不少荼芜香?”
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轻声说道:“其实宫中赏赐贡品,肯定都是登记在册的,荼芜香这种东西,每年都有定例,赏赐给了谁,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若是能查到皇宫内库的账册,便能知道荼芜香,到底给了谁。
“但是这也很容易大草景色,平白无故开始查荼芜香,”萧晏行低声提醒。
谢灵瑜点头:“确实,况且据我所知,圣人和太后并不喜好这种香料,所以这种香料一般都是赏赐给小辈儿,比如几位亲王还有公主。”
萧晏行和柳郗纷纷点头,他们也能想到。
“以及我。”
谢灵瑜冲着自己指了指,突然笑了声。
她淡然解释道:“我一向喜欢此香,因为此香味淡而雅致,因而圣人每年都会赏赐给我。”
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因而她也未曾在意过。
“所以殿下是得到之人里面,份额最多的吗?”柳郗突然问道。
谢灵瑜愣神了下:“这我倒是从未询问过,毕竟我之前一直居住在上阳宫,从未回过长安。但是以圣人对我的宠爱,我若喜欢的,他定会大量赏赐。”
谢灵瑜这时候倒也不谦虚了,毕竟圣人宠爱她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若是有个人手中突然宣称有大量荼芜香,有没有可能是从殿下手中流出去的?”
柳郗缓缓说出这句话。
还没等谢灵瑜说话,一旁的萧晏行皱眉:“你是怀疑,有人是想趁机陷害殿下?”
萧晏行并未斥责柳郗言语的荒唐,因为他一下便听出了柳郗的言下之意。
谢灵瑜态度坦荡,此事不可能与她有关。
而且时间上也不相符,柳郗摸到这个案子的最初,是从去年年末开始,高利贷行业的不正常,那时候柳郗也并未查到安克结这些人。
要不是安克结这些人突然自爆,只怕他还在没什么头绪的查案呢。
毕竟这种骗局,只要银钱供应得上,便可源源不断的吸引更多被骗的人。
在外人看来,甚至这就是普通的高利贷借贷关系而已。
“想来只是我多想了,殿下年岁还小,不可能设下这样的骗局,况且殿下先前也并未入朝为官,谁又会想着将殿下拉入局内,”柳郗自嘲的笑了声:“自从入了大理寺之后,我便不管看待什么事情,都从阴谋的角度考虑。”
他也是文官出身,还是科举入仕的。
当年一起同科进士里面,自有成日里清闲又高雅的人,反而是他忙忙碌碌,整天都离不开刑狱二字,看谁都是脱不开阴谋。
“正是因为柳大人
你这般,才会是最先发现这个案子源头的人。”
这次萧晏行真心实意的说道。
谢灵瑜听了半晌,突然问道:“你方才说怀恩是在一家赌坊遇见了安克结,而他平日里并不好赌,所以你的意思是,怀疑安克结是去那个赌坊见什么重要的人?”
“对,我和怀恩都有这个怀疑。”柳郗点头。
谢灵瑜当机立断道:“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去查查这个赌坊。”
“只怕不行,”柳郗苦笑了声。
谢灵瑜好奇:“怎么不行?”
“这种赌坊明查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本该是由我去暗查的,”柳郗此时突然露出些许尴尬:“但是之前这个赌坊发生了一件案子,我带人封锁了三日。”
“如今这家赌坊上上下下,只怕都认识我这张脸。”
谢灵瑜和萧晏行同时都沉默了下来,大概能想到当时的场面吧,毕竟柳大人破案的时候,乃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别说这家赌坊上上下下都认识他的脸,只怕他化成灰,赌坊里的人都能认识了吧。
“是哪家赌坊?”谢灵瑜追问道。
柳郗说道:“永兴坊的极乐楼,这个赌坊乃是整个长安最大的赌坊,三教九流极多,所以我正在考虑找个能信得过的生面孔,悄悄潜伏入内后,再行探查。”
这名字取的,倒是毫不含糊。
只是谢灵瑜未曾注意的是,在柳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坐在她身侧的萧晏行,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以及错愕。
随后谢灵瑜抬手一挥,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本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