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荔她们在食堂听说宋澄在学体育这件事上动摇了时,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何念瑶：“我认识的学姐身上都带伤诶，感觉练体育很痛苦。”
秦荔不太赞同：“那学习还久坐伤腰又伤眼呢。”
何念瑶：“好吧！你说得对。”
秦荔：“但是宋澄，非得学这个干嘛？你不想学了就不学呗。”
秦荔的语气里透着无穷的选择的底气,自己却没有发觉，等看到温向仪轻轻扫了她眼,她困惑但听话地闭上嘴。
没有再在饭桌上继续这个话题，等两人回到宿舍，温向仪喊了声宋澄：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还在想那件事吗？宋澄，选你想选的。”
选她想选的？
宋澄下意识在心里反驳，她又不是秦荔。听说秦荔以后还准备出国呢。
可温向仪今天跟她说了很多,宋澄不想她再担心，努力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嗯，我知道，大不了以后投奔你。”
没想到宋澄能说出这么顺耳的话，温向仪弯起唇角,双手抱臂,视线扫过她全身：“行啊,别忘了你今天说的。”
宋澄：“嗯嗯。”
温向仪：“我记性很好的。如果你以后忘了……”
想着水房的水该开了，宋澄弯腰去摸温向仪的热水瓶,嘴上乱说：“我给你写个字据？”
温向仪：“好啊。”
然后把纸笔拉到桌子中间,一副等宋澄动笔的姿态。
啊？还真写啊？
宋澄讶然抬头,就对上温向仪凝视自己的双眼。她看不太懂，就是心里有点发毛。
……温向仪怎么像来真的一样？她应该也在开玩笑吧？
宋澄想不通，但出于直觉，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诶，我先去打水。”
一手一个热水瓶,她走得飞快，转瞬间身影就消失在522。
温向仪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睨了眼空白无字的纸张，轻轻地笑了下。
大概因为年纪小，熟悉起来后，如今的宋澄比她从前遇到的要鲜活得多。
像发掘了错过的宋澄的另一面，温向仪逐渐感受到一点重来一次的乐趣。
而且……参与宋澄的人生，引导她的成长，也很有趣。
刚回到高中时，温向仪就把“让宋澄放弃体育”列入了待办里。
因为她见过选了体育这条路的宋澄，宋澄不喜欢。
可这段时间，她又见到了训练时的宋澄。
原来，现在的宋澄就已经无论做什么都全心投入，拼尽全力。原来，在经受外界打击磋磨前，她并不厌恶体育，甚至享受探索自己极限的过程。
一力引导现在的宋澄去选择未来的她自己认为正确的，这个行为本身是对的吗？
她是可以操控宋澄按她喜欢的模样长大，这很容易，但那不是温向仪想要的。
她想要宋澄恣意
生长。
长成荆棘，长成春花，长成野草，随便什么。
为此，家长会前，她和骆颜有了次谈话。
原本这次家长会骆颜是不打算到场的，温向仪也不需要她来。
但她和骆颜聊了二十分钟后，骆颜出席了那天的家长会。
她笑着应付一些搭讪逢迎的家长，在女儿的一位同学的家长当众发怒时，关切地走上前：“这是怎么了？李老师。”
她女儿的班主任含混道：“学生有自己的想法，需要和家长沟通……”
而那个父亲要暴怒直接得多：“不可能！我不可能让她转的。你拿着学校补助，对得起你体育老师吗？你以为你不学体育考得上大学吗？自己什么脑子不清楚？”
骆颜眉头皱起。
能引起她生理厌烦的事情不多，但眼前确实是其中一件。
她又想起当年温向仪的姥姥是怎么把哭着要玩的她压在老旧的饭桌上，再把课本塞进她手里，死死按着她不让她松手：“以后你就会感激我了。”
该不该感激，成功跨过阶级的骆颜极少去思考。
但孩子想学，为什么不让？教育是最划算的投资。
当然，这是别人家的事，又不清楚前因后果，骆颜一般不会关心，更不会插手。
如果没有温向仪的要求的话。
骆颜收敛神思，不再去想微薄的感情，专注眼前的利益。
她看向垂首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女生，视线从她冷淡执拗的脸上一扫而过，蕴起满脸怜惜：
“我大概听懂了，这样吧，李老师，我一直有个想法……”
李老头带着两个成年人去了办公室，宋澄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很快，她得到了确切可行的答复。
骆颜决定出资资助宋澄，承担她的一切支出，直到她学业结束，走向社会。
见面面谈那天，骆颜对她说：“你可能不知道，阿姨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所以呢，我一直有这么个想法，想资助几位女学生。那天遇到了你的事，我想也是缘分。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对你也没有要求，你想读到什么时候都行，读研读博，出国也行。”
骆颜还说：“我知道你是向仪的同学，你把我和她分开看就好了，不要有什么压力。”
宋澄说：“我和温向仪是朋友。”
骆颜笑容不变，好似惊喜道：“是吗？那太好了。我帮了她朋友，她肯定高兴。你呢？听到这件事你高兴吗？你愿意接受阿姨的帮助吗？”
宋澄默了默，认真看着她说：“谢谢阿姨，我以后会还你的。”
骆颜答应了下来。
不是因为期待宋澄偿还什么，而是她知道宋澄需要她答应下来。
走出办公室，骆颜和等她的温向仪把方才的对话交代了遍。
温向仪听到宋澄要还她钱那里也是神色如常，骆颜就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她很满意女儿的早慧，又
担忧她成长得过于迅速。就像最近几次接触，骆颜愈发看不透自己的女儿了。()
这次的事也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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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颜没想到，温向仪会拿公司的事来和她交换一次对同学的帮助。
现在事情落幕，骆颜试探道：“事情帮你办好了，能不能告诉妈妈，你是怎么猜到你爸爸要调谁上总部的？”
温向仪笑道：“他手里能用的人就那几个，不是吗？总听你和李阿姨说，就记住了。”
骆颜：“那你又怎么知道——”
温向仪语气平稳：“爷爷和朋友聊天时听到的。你总不在家，所以错过了很多事。这次帮上你忙了吗？”
当然帮上了，提前得知消息，就能做很多事。
对温向仪的回答，骆颜将信将疑，又不可能去找温牧良那个老狐狸求证。听到温向仪最后一句，她会意地停住话头：“当然，你真是妈妈的小帮手。”
温向仪笑笑。
是吗。那就先是吧。
她现在是学生呢，任务是学习，这样清闲的日子以后可再没有了，就让骆颜先继续为她打地基吧。
不过，她也有在暗中做事就是了。
投资，布局，关注一些风声动向……想必以后，会给骆颜一个不错的惊喜。
李老头和宋澄说了后续事宜。
按骆颜要求，资助这件事没有声张，其她同学都不会知道。还有，骆颜已经和她家长沟通好了、让她以后安心学习，不要辜负资助人的一片苦心，等等。
宋澄一一点头应下，等李老头端起胖大海，她走出办公室。
外头的香樟树飒飒作响，风吹来的地方，温向仪和骆颜站在一处，两人交谈着什么，面带笑容，一眼看去眉眼神态愈发相似。
宋澄想起骆颜让自己把她和温向仪分开看的话。
怎么分得开呢？资助她上学的人是温向仪的母亲，要说没有温向仪的原因……她又不是傻子。
“想什么呢？”
宋澄回神，才发觉温向仪到了跟前，而骆颜已经离开了。
她再看回身前的温向仪。哼，温向仪就是把她当傻子。
宋澄有点生气，气得鼻子酸酸的，像碳酸汽水，那股酸意一股股往上冒，盖也盖不住。她眼睛起了潮气，不敢再看笑眼弯弯的温向仪，忙往走廊外头看，嘴上说：
“骆阿姨走了？”
“是啊。她刚刚还唠叨我呢。”
唠叨温向仪？凭什么？
宋澄飞快看她眼，又移走：“说你什么？”
温向仪学她一样趴在走廊栏杆上：“她让我别只顾着自己学习，也要帮帮同学。”
“你有帮我。”
温向仪帮了她很多，特别多，超级多。
宋澄的手很快地从眼前晃了下，扭头看向温向仪，这次清亮的眼睛里含着决心：
“温向仪，我会好好学的。”
温向仪顿了顿。
望着宋澄青涩又坚定的面容，她想，如果这是一次攻略，那么她一定达到了百分之二百的目标。
因为宋澄她明明这么迟钝，但总是会放大别人对她的好。给予她的，她总是用更多的来偿还。
可她不需要宋澄还给她什么。
宋澄已经给过她满满的、溢出的爱。
多到让温向仪摆脱那些高高低低的药瓶，多到她可以夜夜好眠安睡，多到她恍然懂了，被一个人认真地爱着是一种什么感觉。
于是，面对向她献出承诺的宋澄，温向仪喉头一阵发紧，只是倾身抱住她。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在她破碎时把她拼凑起来的宋澄，总是待在她一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的宋澄，被风言风语扎了满身洞还会回家的宋澄……
——不同于以往恨不得融入骨血的力度，这个拥抱很轻，像一片香樟叶落地那样轻。
温向仪的声音也仿若轻叹：
“我不是说过了吗？宋澄，做你想做的，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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