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旭琮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自己也很是尴尬,且看着纪无殇就是轻轻拿了那书,立即就将手缩了回去,然后便向后退了几步站着。
两人心思各异,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气氛又尴尬起来,南旭琮想了想,还是想着要说句话打破这沉寂,却没想到纪无殇又刚刚开口,一时间,两人都笑了起来。
“小姐你先说。”两人笑了才将那奇怪的气氛化了去,南旭琮便说着。略微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
纪无殇见他黑眸深沉,眉宇间的那气度不容小觑,想了想才道,“只是不明白为何世子会在这里。”
“静妮师太是我师叔,我已经在此多日了。”南旭琮仰视她道,“是我惊扰大小姐了,想必今日是元老夫人来上香的?”
“正是。”纪无殇点头,原来这静妮师太是他师叔,难怪他会在这里,只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几日呢?难道晋南侯府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吗?不过,这不是自己要关心的事情,自己已经和晋南侯府没有什么关系!
纪无殇想起晋南侯府,就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不免的目光稍冷,南旭琮见她眼神变冷,心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便道歉,“是我惊扰大小姐了,我这就离去。”
南旭琮说着,那眸子转动了一下看,手附在那轮椅上,就往楼下走去,纪无殇一惊,不知怎么地忙道,“没有。”
才刚刚说出口,纪无殇就为自己刚刚的话而感到后悔,刚刚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是害怕他离开吗?这是怎么回事?对,自己不是厌恶他,只是自己的事情,他是无法明白的,他始终是晋南侯府中的人不是吗?况且,自己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他的行为太奇怪,前些日子才听说八皇子没了,圣上下旨彻查此事,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难道,晋南侯府未曾涉及进去吗?
“哦?”南旭琮怔了怔,回头看着纪无殇,是她让自己太难懂了吗?她难道不怕被人知道两人在一起而毁了她的名节?先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万分地在乎她的清誉,怎么这会儿自己离开她反而会挽留?想着,南旭琮的眸子更加是深沉了。
“只是小女想,这《金刚经》甚好,南世子如果是喜欢,小女不敢夺人所爱。”纪无殇立即就圆了自己说的话,将《金刚经》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世子原本在此清修,是小女打扰了才是。”纪无殇微微欠了欠身。
南旭琮微微笑了笑,“大小姐可是小小年纪就看这佛经,不觉得有些枯燥么?”
“托老祖母的福气,若能佑我纪府,那念多几本的佛经还是颇有益处的。”纪无殇目光稍稍淡了淡,恢复了一番清冷的神态,“人世间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即使是在世,为的只不过是个活字。若有苦难,也是必渡的劫。闲来无事多念几本的佛经,也能静心,何乐而不为呢?”
“这活字,如何破?”南旭琮见她如此,眸光看着纪无殇,却是多了一分怪异,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人会竟然将人生概括为一个“活”字。
“莫看这世间似是太平,小女所知的是,边疆时刻都不安宁。而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活下去么?只是,当能活下去的时候,人却是多了一分贪念。”纪无殇眸光稍冷,就是因为太多人因为贪欲权势,而做出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看来,大小姐比一般人都要看得多,连我都自叹不如了。”南旭琮手中隐隐攒紧了。
纪无殇低眉一笑,看着南世子,“真是折煞小女了,小女才识不过半斗。怎比及南世子?这说的看得多,也只不过是平日里看来的,小女就是俗人,只是偶尔地抄抄佛经念念佛书而已。深闺中的女子,能懂什么?”
南旭琮听着,手中慢慢舒展开来,“时辰不早了,我便辞去罢。”
纪无殇点点头,“可是去见我老祖母?”
南旭琮摇摇头,“改日再登门造访,这次就不惊扰元老夫人了。况且,静妮师叔并不知道我在此处,我悄然而来,也应当悄然离去。”
纪无殇舒了一口气,就怕的是他去见老祖母,这样可是一大堆的都说不清了,当下见他转了轮椅慢慢消失,纪无殇再也不敢将佛经看下去,便下了楼,然后就走出去,关好门。
见珠儿还在那前面不远的榕树下打盹,纪无殇的心才稍稍放下来,整理了一下情绪,才上前喊了珠儿回去。
到了禅房那里,纪无殇已经看到纪茵雪和纪舞夏都回到老祖母那边了,元老夫人正想着要回去,原本想着是否需要让人去找纪无殇,还好这会儿纪无殇就回来了。
纪舞夏看着,嘴里嘟囔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让我们久等!”
纪无殇当做没有听到,径自到了元老夫人那边答话,元老夫人看着纪无殇,便问道,“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就到处逛逛,珠儿陪着我玩了一会。”纪无殇当然不会将遇见南旭琮的事情说出来,便撒了谎道。
元老夫人点头,“都收拾了,回府。”
一行人的又浩浩荡荡地返回到纪将军府上,刚刚回了府,没歇息多久,纪无殇就听到丫鬟悦儿从外面跑回来了。
“小姐,小姐,周家的来人了,到了元老夫人那里呢!”
纪无殇一惊,周家,这这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吗?
纪无殇再也没有心思继续睡下去,在屋里踱步又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嫁给周木轩那个男人,没准的要吃亏。即使是成为嫡妻又如何?小妾都能爬上头去,那自己当不当嫡妻都没有什么意义!自己图的就是一个安稳,看着阿母和武子两人没事,自己就是一生的快乐了。
心中不免地多了一分心,想了想,还是去元老夫人那里一趟。
郭嬷嬷通报了一声之后,便带着纪无殇进去,元老夫人和周夫人、周木轩两人已经坐定谈了挺长的时间,而旁边的,还有纪舞夏、北夫人南宫姨娘也在场。
纪无殇低了头,打了招呼之后才道,“原本是想着拿着新抄写的佛经来让老祖母过目,也好放在佛前供奉供奉,沾沾佛香的。”众人都点头,这大小姐就是懂事,元老夫人便收了那新抄写的佛经,道,“还是无殇有心呢!那天她送的佛经,让我着实的高兴,那小字可是清秀得很呢!”说罢,将纪无殇抄写的佛经扬了让大伙瞧。大家看的都点头称赞。
周夫人看了,两眼直往纪无殇全身打量,那眼光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品一般。
而那周木轩,表面看上去儒雅有礼,这会儿也是在纪无殇的身上看来看去,那心里像是打算着什么,而纪无殇看着这两道目光,心中都发毛。周夫人那目光,分明的是想着娶一个乖巧的媳妇回去,而那周木轩,明明对自己无感觉,对自己却是看着入眼就娶回家的那种。当自己是衣服还是什么?自己绝对是不能重蹈前世覆辙!
这样的人,嫁不得。
元老夫人让郭嬷嬷收了佛经,拍着纪无殇的手道,“今日开心,你也别累着了,整天忙这的,看你脸上都瘦了。郭嬷嬷,把我带回来的碧落玉簪拿给大小姐。”
纪舞夏一听,顿时就道,“老祖母可不能对大姐这么偏心呢!前些日子舞夏才是刚刚日夜敢做了屏风给老祖母呢!”
元老夫人听着,便笑道,“哟,舞夏可是吃醋了呢?呵呵,郭嬷嬷,也将我带的那玲珑手镯给舞夏吧!”
纪舞夏一听,心中得意,谁让她纪无殇老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风头?这一下,自己可是出了口气!
“老祖母不必了。您看,我头上戴的不就是您上次赏的玉簪子么?虽然是久了些,可是无殇心中喜欢得很,都不舍得拿下来。老祖母再要赏,那无殇可要两只簪子一起戴了。”纪无殇说着,笑着道,“还是老祖母留着吧!老祖母戴上了,可是要年轻好几岁呢!”
“瞧你这嘴说的。”元老夫人听着笑道,“既然不要簪子,那就也赏一只玉镯子吧!”
纪无殇找了借口,便一起随着郭嬷嬷到了一边的跨院去拿玉镯子。
当下看着无人,纪无殇已经是靠前上去,“郭嬷嬷可知周表哥的事情?我看老祖母还没歇息够呢,周夫人就来了。是否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说着,纪无殇已经是从袖子里拿了一个荷包塞到郭嬷嬷的手中,郭嬷嬷连忙拒绝了,郭嬷嬷跟着元老夫人在圆月庵里很久了,吃斋念佛的,自然不会受了这礼。
“不用不用,大小姐收起来。”郭嬷嬷慈祥道,自己认为的是,这周家和纪将军府的联姻也并无不可,这大小姐的问起,自然是害怕着这成亲的事,姑娘家的,这般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想想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儿,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了好。郭嬷嬷便转了转眼神,看着周围没人,便道,“刚刚周夫人和元老夫人说了话。这周公子不知怎么的和一个私塾的女子好上了,原本想着娶来做妻的,但是周老爷不答应,各人退了一步,便是要这周公子的成了亲,便可以将那女人也收做偏房。元老夫人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而周夫人也提及,这门当户对的,也算是一件美事。大小姐万可放心,这周公子人品是甚好的,元老夫人考过了呢!”
纪无殇听着心中就懵了,整个人就像是劈头泼了冷水,这如何是好?什么人品好的,对自己不好对那个妾好,那自己还不是和前世一样!什么门当户对,自己不过是个嫡出大小姐!他也恰好是个嫡出的公子而已!
这般的配了鸳鸯谱,难道那周公子就会放弃对那个女人的喜爱吗?能够让周公子神魂颠倒让他和家里闹的,这种女人,没有两下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自己不想走从前的路。
纪无殇说了累着了,便戴了玉镯子,辞了郭嬷嬷回馨园去了。郭嬷嬷还以为是她一时间接收不了这突然的事情,便笑着叮嘱好生休息便返回到元老夫人那边。
这件事情,要想解决就要快!纪无殇心里乱着,一直就往前走,没想到,还没走到院里,一时间的没看到前面走着的悦儿,一下子就撞了悦儿一把,悦儿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而手中的那盆栽,碎了满地,那些土,都撒了。
纪无殇看着,眸中更生寒意,悦儿看着,顿时就跪下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纪无殇揉了揉太阳穴,“起来吧!把院子里打扫一下。这是什么盆栽?”
“是牡丹。原本是想着在前厅摆了。”悦儿看着纪无殇并没有生气,便说道。
“嗯,换新的。”那味道并没有什么异常,纪无殇便抬脚地往屋里走。才没走几步,就想到一些事儿来。立即就转身,看着还在地上收拾的悦儿道,“悦儿,收拾好进屋里来。”
“是。”悦儿不知道纪无殇喊自己要干什么,心中胆怯,但还是点头。
等到进了屋里,悦儿就只见纪无殇和珠儿在场,纪无殇在一边弄着刺绣,而珠儿在一边扇扇子。
“小姐。”悦儿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当着纪无殇的面就跪下。
“起来。”纪无殇把刺绣放到桌上,看着悦儿,“悦儿,珠儿,你们听我说……”
“小姐,这般恐怕不行吧?对您的清誉多么不好。”珠儿一听,忙皱眉。
纪无殇摇头,“只有这个法子了。况且,想那周公子也不会传什么姑娘家闲话,只要你们不说,我也没事。”周木轩说什么都是官员子弟,名门出身,并不会像那些嘴舌的婆子唱坏了自己的名声。
悦儿和珠儿对望了一眼,的确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便点头。
这时候丫鬟春风报了,说大少爷纪天逵正在假山上的观日亭和周公子喝酒。这更加让纪无殇定了心。
元老夫人那边大约都散了,纪天逵这几天忙着婚事,这会儿知道周木轩来了,便吩咐了下人做事后邀请了周木轩到假山上的那亭子去看风景叙旧。
纪舞夏这会心中不乐地返回到自己的竹园,心中怨念着。只不过是慢了几步,就没听到老祖母和周夫人周公子的谈话,到底真的是大姐要嫁给那周公子了么?纪舞夏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回走。
可没想到就没带眼睛的撞到一个小丫鬟身上,顿时的纪舞夏就恼火了,“你这贱货,没带眼睛么?看着本小姐还敢撞上来,你是活得腻了吧?”纪舞夏大骂。
顿时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猛地磕头,“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是奴婢不带眼睛,冲撞了二小姐,请二小姐饶恕,请二小姐饶恕!”纪舞夏还在看着,嘴角冷冷笑道,“贱货,把你卖给牙婆子才好!”
“不要啊不要啊二小姐!请二小姐开恩啊!”小丫鬟顿时磕着头,连头都快要嗑出血来。
纪舞夏看着,“算了,赶紧给我滚!”这哭声的,可把人都招来了就不好!周公子还在府上呢!
小丫鬟顿时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便立即跑了。
纪舞夏没了心情,慢悠悠走着,没想到,却是隐隐地听到有两个丫鬟在商量着什么。立即,纪舞夏便走上前听。
“听说了,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就是周公子呢!”
“还不是,这会儿大小姐出嫁,府上的又多了一桩的喜事。”
“如此更好,元老夫人肯定会赏赐。”
……
纪舞夏皱眉,顿时就往白姨娘的东苑走去。到了才知道,白姨娘在梅园照顾纪美援了,这会的更加让纪舞夏恼火,原本是想着要白姨娘帮忙出头,即使自己不嫁给那个周公子,也不能让纪无殇嫁过去啊!好歹的给纪无殇嫁个中山狼就好了!
纪舞夏想着,忽的想起多日前就想好的法子,顿时往丫鬟打听了周公子的消息,听着周公子还在府上,正和纪天逵喝酒,心中便燃烧起希望来。
在那亭子里,纪天逵一边和周木轩说着话,一边倒酒,“没想到呢,你却竟然的考了文举,还混出个功名来!往后加官进爵,前途明亮啊!”纪天逵想起自己整一个武夫一般,便笑了笑。
周木轩看着纪天逵,摆摆手,将酒杯举起来道,“哪里?还不是表哥春风得意?连忠义王府的七郡主都肯嫁给你,你才是七星高照呢!”周木轩脸上微微泛红,正为自己的婚事感觉头疼,不过现在还好,这会儿终于是定了纪无殇,也算是完结了一桩麻烦事。
纪天逵道,“只要表弟好好读书,往后我们纪府定然是鼎力相助。”
“谢谢表哥。”周木轩几杯下肚,已经是微微有些醉意了。
纪天逵看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对我妹妹好一些。”
“一定一定。”周木轩整个人好像是有点头晕沉沉的,纪天逵看他样子是醉了,便喊了丫鬟。
没想到因为在这亭子里竟然没有丫鬟听到,纪天逵皱眉,便拱手辞了周木轩,“你且别喝这么多,我这下就去喊人来。”
周木轩摆了摆手。纪天逵走后,周木轩一个人在亭子里,心里还是闷闷的,便又是几杯下肚。
突然的,周木轩却是听到假山半山腰的有一些说话声。有可能是哪一些的丫鬟婆子不知道观日亭上有人,便跑到这边来说悄悄话了。
“悦儿,你的手臂怎么了?”大户人家的,主子们惩罚奴才惯用的手法就是打在手臂上,或是用针或者刺刺进人的体内,让做奴才的又痛,又不让别人觉察出来。
“没,没什么。”
“肯定又是大小姐打的吧?”
周木轩一听,大吃一惊,那酒都惊醒了一半。
“别说了。”
“我瞧瞧,天!这些鞭痕的,针眼的怎么这么多!没想到平日里大小姐聪慧有加大方得体,贤淑,却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犯了什么错?”
“还不是,我跟你说,你可别说给别人听。大小姐平日里就喜欢在院里虐待我们,今天我不小心打烂了刚进的牡丹盆栽,她就她就……而且这会子元老夫人赏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样的玉镯子,大小姐怎么会不气?这讲的就是尊卑老幼的。大小姐就气了,一并把气撒在我身上!呜呜!”
“大小姐怎么可以这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之前不是已经给膳房里的嬷嬷二十杖责么?老嬷嬷现在还半死不活的呢!”
周木轩一听,顿时感觉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这大小姐刚刚还认为与人为善,和姐妹之间相处极好的,没想到,对待下人竟然是这般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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