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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作者:弦三千字数:4867更新:2024-07-01 05:29

第11章

不远处的声音依然存在。

温迎被趴在赫尔曼的口袋里,能感觉到他们离声音的中心越来越近。

从刚才赫尔曼察觉到异常的反映中,温迎隐约能猜到发出声音的人应该是赫尔曼认识的人。

如果赫尔曼怀疑有外敌入侵的话,是不会考虑先把他送回孵化仓的。

空荡的大楼里,稍有一点响动都会荡起阵阵回音。

离的越近,压抑着的呼吸声甚至盖过了赫尔曼的脚步声。

‘哗啦’

像是沉重的铁器在地上拖动,发出沉闷的坠响。

越靠近漩涡中心,周遭溢散的精神力越乱,仿佛呼吸的空气中都裹挟着蕴含暴戾气息的躁动的精神力。

温迎在口袋里面,只有头顶的缝隙中有光若隐若现,如果不刻意抬起头,入目都是一片漆黑。

墨色渲染的环境与声音交织,让人不知不觉间提起心神。

“你、怎么来了?”

——是埃德蒙的声音。

只是相比于以往,此刻埃德蒙说话声音很轻,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在呼吸困难胸口剧烈起伏间,艰难的自喉间挤出的气音。

听起来好像受了伤,还是……精神力出了问题?

原文中笔墨都集中在赫尔曼身上,对龙族其他人的诸多事情多是一笔带过。

是以,温迎现在也不是很确定,埃德蒙是精神力躁动,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精神力紊乱。

温迎想了想,贴着口袋边缘撑起龙蛋,就着蛋壳露出口袋的部分往外看去。

就见埃德蒙背靠在门框上,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握着门把手的手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鲜血在手腕处汩汩冒出,染红了圈在手腕上的镣铐一般的铁环。

铁环一侧连接着成年人两个手腕粗细的锁链,随着埃德蒙按下门把手而晃动不止。

温迎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那看着就重量不轻的禁锢锁链,大致也能猜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龙族精神力紊乱会产生自我厌恶情绪,再加上精神力会反向入侵自己的精神识海,疼痛感使得他们失去理智,意识模糊的攻击所有人,直到精神力在精疲力尽后镇定,这无疑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为了不波及到无辜的人,龙族在提前感知到自己精神力出现异常的时候,会提早进入一个可以隔绝精神力,用宇宙中最坚硬的材质打造的密闭房间,这里,又被龙族称为暗室。

温迎知道这是龙族一种度过精神力紊乱期的方式,原文中也有描述,多数缩减了细节。

却从未想过在与精神力的抗争中,会是这样惨烈。

看到原文文字,远没有眼前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震撼。

碗口粗的铁链束缚着四肢腰间和脖颈处,身上细微的血线,都是埃德蒙努力保持清醒时自己留下的。

龙族强健的体魄让他们没那么容易死,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凝结的血珠‘滴答’‘滴答’的落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起了一滩鲜血。

温迎怔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唇思忖着,努力定了定心神,强硬的在几乎干涸的精神识海中凝出一缕精神力,试图像安抚赫尔曼那样,帮周围异常的精神力抹平。

可当他散开精神力时却发现,他看不到埃德蒙的精神力。

要知道他之前治愈赫尔曼的时候,是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赫尔曼的精神力,以及精神识海的破损。

温迎蹙了下眉,是因为他没有靠近埃德蒙吗?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呢。

见此情形,赫尔曼却是一派淡然,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看向他手里的门把手,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埃德蒙唇瓣微动,话还没说便先被鲜血呛了一下,“咳咳、咳……我。”

他有些狼狈的抹去嘴角殷红的鲜血,很是无语的晃了晃手里的门把手,“质量不过关啊。”

门把手跟门已经拆分,这屋里每一样东西都是针对龙族的特性制作,考虑到龙族的破坏能力,无论是坚硬强度还是隔音隔绝精神力,都是经过严格把关。

但此刻,显然因为门把手的掉落,暗室的门无法关闭,溢散的精神力也从屋内蔓延。

在埃德蒙察觉到不对,走进房间时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绑住自己,自己亲手戴上的这些可以压制精神力的锁链。

只以为撑过一段时间就好,却没想到门却坏了。

埃德蒙正尝试要把门关上,精神力还没有完全侵蚀他的意识,见赫尔曼来了,手臂像是脱力那样垂了下去,“那这就交给你了。”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一边忍着精神识海里刀割的钝痛,一边拖着沉重的锁链来关门。

埃德蒙甚至分不出精力来思索,这扇定时维修的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损坏。

躁动的精神力让他眼底赤红一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衣摆还时不时向下滴血。

要不是赫尔曼及时过来,埃德蒙都不敢相信明天族人都进来这栋大楼,会产生怎么样的暴动。

一旦遇上其他同族精神力同样不稳定的情况,相互碰撞,届时,别说办公大楼,就连这颗星球都可能在几条龙的打斗中不复存在。

‘噔’的一声,脱落的门把手落地,埃德蒙也踉跄的后退,精神识海遭受重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单膝跪地,拽着垂落在地的锁链,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温迎见埃德蒙回到屋内,特殊材质让整个房间不透一点光亮,房间里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而埃德蒙,即使承受剧烈疼苦,也依旧腰背挺拔,一步一步,踉跄着走进黑暗,走进自己的深渊。

温迎张了张嘴,“嗷呜……!”

埃德蒙!

听到声音,埃德蒙缓慢的脚步停下,他扯了扯嘴角,眯起被汗打湿眼睛,自嘲般的轻笑一声,“真是身体

不行了,才这种程度的精神力紊乱,我居然都产生幻听了。”

“嗷呜!”温迎有些急切的拍打着蛋壳。

埃德蒙脸色一变,“你怎么把龙蛋给带过来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让龙蛋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多不好。也不怕吓到他。”

屋里满哪都是血,换个人看见这一幕都得吓的腿肚子打转,被没破壳的幼龙看见,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呜!”温迎爪子撑在龙蛋最上面,压着口袋边缘,整颗蛋都往前靠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赫尔曼手托了一下,就把半身快掉出来的龙蛋又送回了口袋。

温迎顺着衣服口袋的布料滚了个圈,紧忙翻身坐起,又因为精神力干涸强行催动,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有点像是缺氧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小声叫道:“嗷呜……”

赫尔曼:“怎么了?”

“嗷!”温迎看着一点点关上的门,恨不能自己上手去推开。

赫尔曼问:“你想进去?”

“呜!”温迎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精神紧绷,努力牵动着精神力试图与赫尔曼建立精神链接。

精神力的过度使用让温迎又出现了疲惫反应。

赫尔曼注意到温迎精神识海细微的动静,他主动牵起温迎的精神力,与温迎构建链接。

两股精神力触碰的瞬间,赫尔曼脑海中响起了温迎那极其虚弱的声音。

‘让我试试。’

‘不管成或不成,最起码……让我尝试一下。’

---

暗室内。

埃德蒙曲起一条腿,坐在房间的角落,耳边尽是精神力镇痛后的嗡鸣。

狂躁的精神力一点点蚕食着他仅剩的思绪,冰冷的刀刃划过手臂,鲜血的气息让他有片刻清明,在失控与镇定中挣扎,像是陷入沼泽的人拼了命的想要自救,却也只是越陷越深。

“呼……”埃德蒙胸口剧烈起伏,安静的室内只剩下‘砰砰’的心跳,以及大口的喘息声。

缓缓关闭的房门,将屋内唯一一抹光亮敛去,地上的光晕一点点缩小,直到一条纤细的光线,再到光线缩短。

光亮像被黑暗驱逐,落寞退场,最后一点光亮随着‘咔哒’一声,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孤身一人,在寂静的房间内忍着剧痛,静待死亡。

不是今天,也可能会是下一次精精神力紊乱。

龙族自出生开始,他们的头顶就像是悬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谁也不知道这柄剑什么时候会落下,也不知道那短暂到看不到未来的人生,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

埃德蒙死死咬着下唇,据说,龙族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心情是无比愉悦的。

他抿去唇上的血迹,脱力般靠在墙上,眼皮越来越沉。

埃德蒙想……他可能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吱呀’

沉重的为了隔绝精神力耗重金打造的金属门被推开,炙热灼目的光线自缝隙中展开。

大面积的阳光倾泻而下。

让身处角落的埃德蒙不禁眯了下眼睛,抬手挡在额间,遮住刺眼的光线。

‘砰’

房屋的门被开到最大程度,重重一声撞在了背后的墙上。

赫尔曼站在门中,逆着光。

暖色金黄的光线勾勒出他身形轮廓,以及掌心向上,手中托着的那颗泛着淡淡莹白色光晕的龙蛋。

“赫尔曼?”埃德蒙大口呼吸着,紧皱的眉眼满是不解,“你进来做什么?还带着龙蛋。”

赫尔曼避开地上的血迹,缓步上前,“他很担心你。”

埃德蒙已经有些意识混乱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赫尔曼:“龙蛋。”

“嗷呜!”

温迎低下头,想靠近了去观察埃德蒙的情况,发现就刚才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他的身上又添了很多新伤。

埃德蒙咬了下自己的牙尖,迫使自己清醒下来,见龙蛋好奇的探身,瞧着那圆滚白皙的龙蛋,他赤红的眼底不由得柔和几分,努力牵动着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不用担心,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就是、先前答应的给你带玩具和好吃的,可能得过几天。”埃德蒙边说着,边咳嗽几声,“咳咳、叔叔,等叔叔出去,肯定第一时间给你拿。”

他像是在哄小朋友那样。

不动声色的侧了下身,按住还在冒血的手臂。

“嗷……”温迎敲了敲蛋壳。

赫尔曼会意,上前说:“伸手。”

“啊?”

埃德蒙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自己,然而在他伸手的同时,赫尔曼将手里的龙蛋递了过来。

“?!!”

埃德蒙‘唰’的一下收回手,“你疯了?”

赫尔曼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刚才幼龙与自己说的话全盘托出,而是说:“你不是一直想抱龙蛋吗。”

“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你还有这好心?”埃德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是一直想抱没错,但龙蛋不给我抱啊,他只喜欢你,这条偏心的小龙,明明最开始还是我发现的龙蛋呢。”

就是叫错了品种。

把龙蛋当成了鸟蛋,也怨不得龙蛋不跟他亲近。

“嗷——!”温迎在蛋壳里抬起爪子。

埃德蒙作为一天被龙蛋嫌弃好几遍的人,不能明确分辨龙蛋的意思,但是不是嫌他烦,这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眼前显然不是嫌弃他。

赫尔曼颔首,示意他伸手。

埃德蒙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手臂动作间身上挂着的铁链‘哗啦’作响,一时间,阴郁的暗室内热闹非凡。

他扯了两张挂壁纸巾,用力攥了两把,这才颤巍巍的伸出手。

温迎与埃德蒙掌心接触的瞬间,便立

时牵起自己的精神力,然而——

他依旧无法清晰地看到埃德蒙的精神力。

那看来就是与接触与否无关。

温迎想,他能看到赫尔曼的精神力,应该也是有一部分血缘关系在里面的。

关系更亲近的龙族,在精神力感知上应该也有着远超于其他人的灵敏。

就像是精神力链接,有血缘关系的同族,要比没有血缘关系的同族搭建起来简单一些。

但眼下,埃德蒙的情况很不好。

温迎动了动爪子,再度抬手抵在了蛋壳上,既然暂时没办法抽丝剥茧的疗愈,那最起码能减少精神力紊乱产生的疼痛,疼痛感削减,埃德蒙也就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只是枯竭的精神力调动起来越发困难,像是一汪天然泉水,泉眼以缓慢的速度冒出,刚恢复一丝的精神力,转瞬便被温迎散开。

埃德蒙学着赫尔曼那样,用手托着龙蛋,很小一颗,放在手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很可爱的小家伙。

被龙蛋关心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习惯了遇到问题咬紧牙关顶在前面,想的永远都是撑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龙蛋的关心,让埃德蒙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你还真别说,我一碰到龙蛋,都感觉精神识海稳定了不少。”埃德蒙打趣似的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当他大半心神都被龙蛋占据,好像真的连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温迎打了个哈切,继续扩散精神力。

稳定了就好。

他的精神力,真的对精神力紊乱的龙族有疗愈效果。

温迎一开始还只是猜测,现在才算是真正确认。

强撑着把最后一点精神力散开,温迎长舒一口气,现在是彻底连精神识海都打不开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温迎现在感觉很累,非常的累,眼皮上像是坠了千斤重,眼睛眯成一条缝,才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温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发出闷闷的鼻音,“呜……”

埃德蒙注意到龙蛋上面的光亮好像淡了,还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力影响到了他,“龙蛋怎么了?”

“累了。”赫尔曼把龙蛋接过来,“我带他回去休息,你也回去收拾一下。”

埃德蒙满脸笑意的摆了摆手,“我自己再待一会。”

精神力还没完全镇定下来,埃德蒙不敢贸然踏出这间屋子。

赫尔曼闻言点了点头,一转身,只听‘咔’的一声。

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崩开的脆响。

趴在他手心昏昏欲睡的温迎迷茫的抬了下头,在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了一条纤纤细的裂缝:“嗷……呜?”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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