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这敲山震虎，山敲几分？”
听陈良平这么说，李青松思索了下问道。
作为陈良平的秘书，别人不知道他的局到底是怎么布的？李青松还是清楚的。
既然清楚，他自然知道陈良平这会说的山是谁，虎又是谁？
山，指的是年前省纪委根据陈良平的那份名单，深挖后所查出来的那76名违法乱纪干部。
那76人，都是和黄增顺，徐文明，孙志强一样，跟房地产商人有关的。
当初陈良平之所以让省纪委带走了黄增顺，却把那76人留下，也并不是说调查他们的证据不充分。
真正证据不足的是徐文明和孙志强这两位省委常委，那76人其实早就被查清了。
不过查清了陈良平却没动他们，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用这些人给孙志强这个省委宣传部长扔颗雷，让他觉得那些人忽然被查，是因为先前被双规的黄增顺开始交代了，从而使他为了保住自己，去对付徐文明。
或许有人会说，他保自己和对付徐文明有啥关系？这两人没什么牵扯啊。
确实，孙志强和徐文明的确没牵扯。
可他们都是省委常委，副部级领导啊。
副部级常委平常落马一个都是稀罕事，这要是短时间内两个都落马，别说现在还是陈良平再进一步的关键时刻，就算不是，也基本不会发生。
这要是发生了，那对陈良平再进一步的影响可不小，至少在外人看来是不小的。
因为你带的班子，短时间出现两个副部级干部有问题，这很容易就会让上面觉得你这人能力平庸。
不然咋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所以，陈良平其实就是利用包括赵雪峰，徐文明，孙志强在内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意识和顾虑在布局。
让徐文明觉得朱永辉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从而除掉朱永辉。
再让孙志强觉得，黄增顺随时都会把他咬出来而对付徐文明。
毕竟陈良平要再进一步了，这时候孙志强把徐文明推出来，有徐文明这个和他同级别的省委常委顶雷，他就安全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这样的话，孙志强也就有足够的时间，继续化解他身上的危机了。
可以说。
陈良平的这个局，其实就是一个三角杀。
逼孙志强去对付徐文明，又让徐文明去对付朱永辉，最后朱永辉完蛋了，那些跟他一起形成联盟的房地产商人群龙无首，土崩瓦解，房地产行业官商勾结黑幕被揭开，又把孙志强给埋了。
这样一来，不但赵卫东打压房价的事再无阻力，这南平省内站在房地产链条上的领导干部也都凉了，说一句驱虎吞狼，布局深远也不为过。
当然唯一不足的就是，陈良平没考虑过自己。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是出现两个省委常委同时落马，会对他有多大影响，又或者说，陈良平不在乎。
在他这里，只要给老百姓把事办了就行，个人得失他从来不去想。
这就是他的政治理念，公职人员就是公职人员，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要总是惦记着权力，公务员和打工人一样，都是在干工作。
很理想，也基本很难实现，但他自己始终在坚持着。
不过这些，作为陈良平秘书的李青松其实是不担心的。
至少他不会和外人那样觉得，一旦出现两个落马的省委常委，会影响到陈良平。
一来，陈良平背后还有个京城陈家呢？一副国，四书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至于第二，那就是陈良平的任上，如果真能打下来房价，那可就是泼天大功，有这样的大功在手，上面会在意那点本身跟他没关系的小瑕疵吗？
那肯定不会啊。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陈良平他不是一般的省委书记，他是南平改革开放的功臣，先驱，他身上的功劳太多，荣誉也太多，所以在别人身上会发生的事，在他身上根本不会发生。
而也这就使得李青松这会只关心敲山震虎敲几分，也就是说，那76个人里面，先查多少？
其他的李青松都懒得想。
“几分啊？”
“你觉得几分合适呢？”
陈良平也这才笑了下问道。
“这个，要不五分吧？”
“三分不足，七分太过，五分我感觉合适！”
李青松想了下回道。
“嗯，还不错，这几年进步挺快的。”
陈良平满意笑笑，随后才忽然道：“去吧，去办事吧，回来后多研究下夏江市那边的经济情况。”
“是，领导！”
李青松心里一喜，这才赶紧离开。
“哎，真搞不明白，这些人天天斗啥呢？”
“我这就下一回棋，都感觉浑身不得劲，还不如写会材料呢？”
陈良平也这才叹息一声，又继续忙自己的了。
而李青松这会，也已经到了省纪委赵雪峰书记的办公室。
刚到，李青松就笑着道：“雪峰书记，领导让敲山震虎！”
“哦？我感觉也该敲了，怎么敲说了吗？”
赵雪峰笑了下问道。
“五分，尽量找和黄增顺关系紧密的敲。”
李青松点头道。
“有数。”
赵雪峰应了一声，等李青松走了后，这才陡然大声道：“来人，通知咱们的人，准备干活！”
这话说完，赵雪峰就风风火火拿起衣服出门了，只是这次他没低调，也没隐秘，而是站在楼道大声催促道：“都麻利点，审了这么久才审出来这点消息，你们这工作效率有待提高啊！”
赵雪峰本来就是沉稳性子，平时也不会像前任省纪委书记田国强那样大嗓门，他现在这么一喊，还真让不少人疑惑了。
这会正在办公室忙着的孙志强，听到这也脸色变了下，随后才神色恢复的走了出来道：“雪峰同志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发火啊？”
不过嘴上这么问，他心里却也在猜测，该不会是黄增顺那些人交代了什么吧？
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注意着省纪委，基本可以确定，省纪委除了对黄增顺他们的那次行动，就没别的了。
而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
“哦，原来是孙部长啊！”
“哎，我也是被气的，年前查了个案子，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挖出点线索，哈哈，吵着孙部长了，不好意思啊？”
赵雪峰也这才笑眯眯道。
“没，没事，那雪峰同志你赶紧忙，回头有空再聊。”
孙志强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来真是黄增顺啊！”
“要是这样的话......”
只是刚回办公室关上门，孙志强就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道。
这话说完，他才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放着的一个文件袋里掏出来了一封信，把那信给打开了。
而随着信的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日期为2004年6月12日，收款人为周雅丽的1300万银行转账存根，还有一张徐文明和周雅丽在酒店门口搂着腰的侧面照。
这是孙志强以前让人暗中收集的一份关于徐文明的材料，那个叫周雅丽的，是徐文明在外面养的情人。
本来孙志强是打算留着这东西，等他哪天需要的时候用的。
但现在，看着这照片和转账存根，孙志强却犹豫了。
不过也只是一会，很快他就叹息一声道：“哎，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文明同志，这次你可不能怪我了！”
这话说完，孙志强就揣起那存根和照片出门了。
没办法，按照他现在的处境，他想了差不多两个月，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就是在自己的事情爆发前，推一个重磅级人物出去，从而给自己争取时间了。
而要是这样的话，徐文明无疑就是最合适的。
只可惜他永远也不知道，他收集的这些材料，其实陈良平早就有所耳闻了，就是没有真凭实据罢了。
也永远都不清楚，他正在掉进别人的网里。
同样的，和他一样的还有徐文明。
徐文明这会也在听着朱永辉说的问询他是否能帮忙对付赵卫东的请求。
直到朱永辉说完了，徐文明才眉头一皱道：“这个，朱总啊，有点难度啊，现在省委已经通过了公共工程的决议，大多数常委也都是支持打压房价的！”
“这个时候我是真不能帮你对付赵卫东了！”
只是嘴上这么说的时候，徐文明的心里却已经有了必须要立刻铲除朱永辉的想法。
因为这家伙太没分寸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让他帮忙？而且还想着对付赵卫东？
这是一点都没为他这个靠山想，也一点都不知道畏惧啊。
而要是这样的话，徐文明觉得，朱永辉这个人不能留了，不然哪天朱永辉出事，他自己也就会跟着出事了。
“这样啊，那，那也行吧，那这次就算了，我其实也觉得有些困难！”
朱永辉在听到这后，也眼神里有着一抹失望，然后才再次道：“那徐书记，我就先走了啊？”
虽然说他早就猜到了徐文明会拒绝，但真听到了，却还是有些不爽。
不过就算不爽，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为了这点事，不值得把关系搞僵。
“嗯！”
徐文明点头，只是在朱永辉都要走的时候，却忽然笑着道：“哎，对了朱总，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有啊，徐书记有事？”
朱永辉愣了下问道。
“这次没帮到你，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咱们济州西郊那个国棉五厂知道吗？”
徐文明微微一笑道。
这是他给朱永辉在这阵子布置好的杀局。
去国棉五厂的路上，会经过一处郊区的黄河大桥。
在那里让人连人带车一起撞下去就行。
人和局他早就安排好了。
只是还没决定哪天动手而已。
但现在，他却打算动手了。
“知道啊，徐书记的意思是？”
朱永辉也脸上一喜问道。
“嗯，国棉五厂那块地要拍卖了，你要是明天有空就去看看！”
徐文明嗯了一声道。
“好，没问题，那就谢谢徐书记了，谢谢！”
朱永辉也顿时激动道。
这话说完，又和徐文明聊了会，这才告辞离开了。
徐文明也在朱永辉走了后，思索了下，拿出一张从没用过的手机卡，插入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淡漠道：“明天，杀朱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