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后的院子里,足足站着五六十号壮汉,这些全是召来打铁的。
这其中只有八个是铁匠,剩下的全都是李松精挑细选,从百余家臣子弟中选出来的。
其余不论,忠诚度绝对没问题。
此时,这些人紧紧的围在李承志的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因郎君刚刚说,铁水马上要出炉了……
铁水?
竟然能将铁化成水?
别说见,听都未听过。
不知是因为靠炉太近,还是因为兴奋,李承志的面堂有些发红。
他看了看站在炉口的几个铁匠,一声清喝:“开炉!”
一个铁匠小心翼翼的用铁棍撬开泥封,将连着铁链的铁钩挂到了炉盖的铁耳上,往后示意了一下,后面的两个壮汉压着铁杠,将炉盖吊了起来。
随着一道红光冒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逼着李承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所有的工序都提前演练过,不需要李承志再特意交待,几个铁匠都知道怎么做。
他们用特制的铁环、铁钳、铁链等物,将坩锅从小高炉里吊了出来。
说是高炉,其实才堪堪一人高,内壁方圆也就一米。
坩埚就更小了,就像一只装酱菜的坛子,高两尺,底长刚刚一尺。
但就这么一坛,一次至少能熔三十斤铁水,而这么大的坩埚,李承志足足烧了上百个。
因为人不够,坩埚炉倒没建那么多,只起了十个。
但即便如此,如果全部开工,每炉每天至少能炼三次,一次三十斤,这十座炉,一天足能炼九百斤铁……就暂时收上来的这些铁器,顶多十天就炼完了。
两个壮汉用一根足两米长的铁棍,穿上铁链将坩埚抬了下来。
取掉陶盖,可以清清楚的看到里面晃动的铁水。
要不是李承志和李松就站在一侧,这些族人非叫出声不可,说不定还会跳两下。
竟然真的能将铁化成水?
“嘶……”
李松和李柏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志。
震憾了好一会,李松才忍不住的问道:“仆也曾多次见过铁匠炼铁,但至多也就是见如油脂一般将凝未凝的铁汁。郎君,这是何道理?”
还能是什么道理?
郎君我用的是焦炭、悬空的炉篦、能持续不断且均匀送风送氧的风车,炉温至少能到两千度,再加全封闭的坩埚,里面还加了点除了除磷,还有能助熔的石英砂,再要熔不成铁水,我就该一头撞死在这炉子上了。
解释起来太麻烦,再加李承志正兴奋着,也没心情给他解释。
“照着做就行了,问那么做什么?”
李承志斥了一句,又指着拿着铁尺、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袍的几个铁匠,“记住,速度要快,还要抹匀,里面不能有气泡……其他人散开……倒!”
随着他的话音,围观的人瞬间退出了七八米远,包括李承志,以及李松李柏。
这要被溅上一滴,肉上非烧出一个洞。
铁匠将坩埚倾斜,如米汤一般的铁汁流到了池子里。
说是池,其实只有少半指厚,也就四五毫米,底和边全是用厚陶砖铺就的,不怕被烧炸。
一千多度的铁汁,刚挨到陶砖就有凝结的迹像,几个铁匠用铁尺飞快的在池沿上刮着,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铁汁被均匀的摊到了一尺见方,中间又被隔成十字的格子里。
体积和面积都是李承志提前计算过的,只会多,不会欠,所以池外溢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可以反复利用。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陶池。
没几分钟,就见铁汁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当钢板表面微微泛起青色,李承志又一声清喝:“起!”
四个铁匠各拿一柄铁铲,分别捣破了池子四边的陶沿,将稍微还有些发软的四块钢板从池子里铲了出来。
八个壮汉各持夹钳和铁锤,就立在砧铁边上,钢板刚一送上来,他们立马开动。
随着打铁的响动,钢板越来越薄,颜色也越来越暗,不等温度全部流失,每块钢板的面积都被砸的摊大了一倍都不止。
“停!”李承志一声厉喝。
再不能锻了,这别说两毫米,怕是连一点五毫米都不够……
看着颜色彻底转黑,慢慢反射出亮光的钢板,李承志的眼中也慢慢泛起了光。
如果其中杂质太多,随着铁匠的锤锻和温度的冷却,钢板表面肯定解析出一层杂质,就像是人身上生了癣一样。
但几十锤下去,钢板竟然没脱皮?
看来很成功,至少硫和磷除的很彻底,看铁匠锤锻时的情形,十有八九是钢无疑。
他怕看错了,还接过铁匠手里夹钳试了试。
随着他手上用力,钢板微微有些变形,等他一松开,只听“崩”的一声脆响,钢板竟然弹了回去。
“哈哈哈哈……”李承志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即便之前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但等到真正成功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的心花怒放。
“竟能弹回去?”一个老铁匠猛的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叫道,“这……这……这是百炼精钢?”
嘴里说着话,他竟然把手也伸了上去。
只听“哎哟”一声,老铁匠猛的缩回了手。
李承志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但没想到,白痴竟然不止这一个?
“精钢?”李松一声惊叫,也同样伸出了手。
我去,白痴竟然也能传染?
你就没听到铁匠被烫的哇哇大叫吗?
他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夹钳丢了过去。
李松也“哎哟”一声……
不过不是被烫的,是被夹钳砸的。
“高兴傻了?”李承志瞪眼骂道。
“郎……郎君,这……这可是精钢?”
李松不但声音抖,连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眼睛里像是通了电,亮的吓人。
李承志之前只说,如果铁料足够,他一个月内至少能锻出上百付甲,但从来没有说过,锻出来的会是钢甲?
也更没有说过,不需要铁匠反复锻炼,一次就能成形……
李松没有直接跪下来直呼神迹,都是咬着舌尖忍了又忍,嘴里都开始泛血腥味了。
不看那几个铁匠,还有李柏,个个瞪着眼睛张着嘴,就跟吓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