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骑兵重新集结,稍作休整之后,再次卷土重来。
这次林丹汗采纳了‘凤雏’的计谋,驱逐牛羊群作为前锋。
牛羊就是蒙古骑兵随身携带的粮草,因此在短时间内找到大批牛羊,并非什么难事。
不愧是‘凤雏’,这招果然奏效。
由于铁丝网是明军仓猝之间布设的,在大量的牛羊践踏、冲击下,很快就被推倒、踏平,或是被牛羊的尸体铺垫覆盖。
“云逍子,本汗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远处的林丹汗见状大喜,再次下令部众分三路出击。
明军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迅速变换阵形。
新制定的新军作战手册中明确规定,如果观察到敌方骑兵正在向己方冲锋,那么,步兵必须在100秒内形成反骑兵方阵。
……科学、精细的战术,正是新军与其他军队最明显的区别。
这也是云大真人的科学战术思想,在兵政改革中的具体体现。
九千明军,迅速分成了三部分。
主力列成一个纵深为六列的庞大闭合空心方阵。
原先的后卫和前卫部队,则在大方阵左右两边100多米处,分别列成一个小空心方阵。
在这个时代,步兵对抗骑兵的标准做法是密集方阵。
方阵一般采用前面多排长兵器,来阻挡迟滞骑兵冲锋。
如果有条件,还应该准备鹿柴和壕沟,没有就要排列出更厚实的阵列。
后排的弓手和弩手来对冲锋骑兵杀伤,利用步弓比骑弓更远射程来保证杀伤有效性。
而明军此时摆出的阵形,却与传统的阵形大相径庭,看上去颇为古怪。
云逍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坐直了身子。
真正考验新军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明军此时排列的空心方阵,正是专门克制骑兵所创。
后来在西方,又被称作是‘反骑兵方阵’。
站在云逍身旁的乙邦才欲言又止。
跟在云逍身边这么久,乙邦才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见过军队的操练,多少懂一些军阵。
此时明军排列的空心方阵,实在是有些奇怪,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时代在变,战术也在改变。”
“京营新军步卒,全部换装为火枪,取消了重甲步卒和弓箭手,因此所采用的战术,也必须予以改变。”
云逍看出乙邦才心中的疑惑,耐心地为他答疑。
这也是有意栽培乙邦才。
这是一员猛将,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等过些日子,就会将他放到军中去,那里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通常来说,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线性战术最佳。”
“尤其是手持火枪的步卒,排枪射击也好,刺刀冲锋也好,横队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然而步卒在面对机动性极强的骑兵时,横队机动性弱的缺点,就会暴露无遗。”
火器时代,为了保证最大的正面火力,通常列成横队。
然而横队有一个相当致命的弱点,它有着漫长薄弱的后方,和空虚的侧翼。
而骑兵作战,通常是不会跟手持火枪的步兵正面硬刚的,而是采取迂回包抄,从侧翼发起攻击。
横队步兵一旦被骑兵绕道侧翼或是后方,那就相当致命了。
为什么不向后转?
战场,可不是过家家。
别的不说,单是面对骑兵,特别是绕后的骑兵,士气就会锐减,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慌乱。
除非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精锐,不然步兵很少能捱过这一关。
能够做到‘绕后无惧’,有条不紊地转身迎击敌军的步兵,往往都是身经百战,精锐中的精锐,并且这样的战例,值得在战史里大书特书。
云逍接着说道:“空心方阵,恰恰弥补了步兵侧后薄弱的特点,无论骑兵从何处冲锋,方阵都可以作出及时防御。”
乙邦才恍然大悟。
想了想,又不解地问道:“这样的空心阵法,防御相对十分薄弱,岂不是会被骑兵轻易冲破?”
云逍笑了笑,说道:“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说话间,中路蒙古骑兵已经冒着炮火,冲至火枪的射程之内。
200米。
180米
150米。
……
在真正的步、骑交锋的时候,像后世影视剧中演的那种,骑兵追着步兵砍杀的场景,是根本看不到的。
除非是步兵出现大溃败,骑兵个体在追杀步兵个体时,才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事实是,骑兵冲击步兵时,绝大多数状况下,双方都是在进行集体心理博弈。
步兵和骑兵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
骑兵在赌,步兵会随着马蹄迫近而心惊胆战,手抖到火力杀伤效果锐减,进而自行散开溃逃。
步兵则是在赌,骑兵要么被火力击退,要么无法突入依然紧密的步兵队形,最终打道回府。
这才是战场上的真实状态。
此时面对着中路蒙古骑兵冲锋的明军步卒,无不胆战心惊,端着步枪的双手,手心满是汗水。
哪怕平时再怎么训练有素,面对具装冲锋的骑兵,不害怕那是假的。
蒙古骑兵飞驰的马蹄,既是在践踏大地,也是在摧残步兵的心理
然而严明的军纪,却压制了他们心头的恐惧,保持着坚毅和镇定,没有一个人擅离职守。
90米!
“开火!”
明军军官一声令下,步卒纷纷扣动了扳机。
这个距离开火,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按理说,步兵有足够的时间,向迫近自己的骑兵打出几轮齐射,凭借火力就足以打垮骑兵。
事实上却是另外一回事。
由于受到烟雾、火光,以及恐惧心理的影响,装填弹药的速度,以及精准度,顶多只够步兵发射一次。
如果步兵对骑兵过早地打出一轮齐射,然后还想要手忙脚乱地装填,那就成了即将被砍倒的攻击目标。
因此让骑兵进入步枪杀伤力最大的距离后再射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在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中,有十分明确的要求。
也是京营新军在以前的训练当中,军官反复强调的军纪。
在密集的弹雨之下,蒙古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