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娆按了按额头,神色也就有些憔悴:
“我今日是真的太累了,这样吧,过几日让兰嬷嬷到茵茵的墓地来,一起说吧。”
江云娆为万茵茵的去处想了许多地方,宫外是自由了,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怕她寂寞,又怕万茵茵受欺负。
她尸骨火化以后反正也只有一个骨灰盒了,思来想去,还是挨着自己近一点吧。
她知道万茵茵也是想跟自己在一起的,那就埋在了从前瑶华殿后山。
从前的墨玉轩与瑶华殿相连,也不再设为寝宫,将其推平,特意划分了出去,只留了一条专属的小路进出。
宫中的花匠在后山专为其劈开了一块地,洒满了向日葵的种子。
花匠道:“王爷,这花田到了明年盛夏,阳光最灿烂炙热的时节,这向日葵便会满园盛开了。
到时候整片花田,都会有金灿灿的向日葵盛开的样子。”
江云娆点了点头:“好,我会等着。向日葵金黄灿烂,在风中摇曳的时候,最像她单纯美好的笑容了。
温暖,一直向着最有光亮,一直心存美好,这便是茵茵在我心底的模样。”
裴昀牵着小橘子,蹲在地上抹眼泪。
石匠也上前禀报:“王爷,墓碑就在向日葵花田的尽头,也按照您的意思,做成了向日葵的形状。”
芝兰扶着江云娆走了过去,墓碑不大,就是用石头雕刻的向日葵模样,惟妙惟肖,静静的立在风中。
墓碑上除了写明是万茵茵的墓,还有一行小字:【愿来生,你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裴昀将万茵茵的陪葬品也跟着骨灰盒一起放入了地下,
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她做满笔记的菜谱,有江云娆送给她的刀具,还有一些掌勺的厨具,都是她的最爱。
就在石匠与花匠带着人准备封棺时,兰嬷嬷人没到,急促焦急的声音先传来了来:
“王爷,且等等,且等等!”
兰嬷嬷是是不遵魏氏歹毒之令,又是被胁迫的情况下做的恶。
在危机情况下,还能悄悄替换蛊药救了江云娆母子三人性命,实属心存善意。
裴琰念及最近宫中杀伐过重,小公主还年幼,所以便饶了她性命,放她出宫去。
小欣子带着兰嬷嬷走了过来,兰嬷嬷挂了挂肩头上的包袱,行过一礼后道:“王爷,老奴有话要讲。”
江云娆:“你说吧。”
兰嬷嬷道:“万嫔娘娘的死法在帝京叫做人彘,但是在我们苗疆,她这种被刚好折磨七日后的死法其实是巫蛊之术里的镇魂术。
镇魂之人怨念极重,且无法转世投胎。
王爷将万嫔娘娘埋在此处,她会每七日重新经历一次自己死前的场景,受尽魂魄之苦,永远走不出来。
王爷最近是不是依旧可以梦见万嫔娘娘?”
江云娆抿了抿唇,眉心皱着:“是啊,日日都梦见,她一直在哭。”
兰嬷嬷叹了口气:
“老奴本是不愿说的,因为宫规严明规定,不能在后宫行巫蛊术法。
可是老奴这几年来,受过万嫔娘娘不少恩馈,想着还是斗胆跟王爷您说一下,老奴有破镇魂消怨念的法子。
不好的是,万嫔娘娘依旧无法按照规矩转世投胎,她的魂魄会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存在世间。”
江云娆认真盯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兰嬷嬷道:“这不好说,得看万嫔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江云娆细细揣摩着她的话,想必是苗疆的一些秘术,兰嬷嬷不好明言太多。
但她从兰嬷嬷的话语里感觉出来,这造化二字,许是另一种出路。
她看了看此刻初冬的阴沉天色,又对那向日葵墓碑道:
“茵茵,这个决定我就替你做了,我相信你,会有一番造化的。”
而后,她便看着兰嬷嬷:“开始吧。”
兰嬷嬷将事情做完后便离开了。
就在江云娆抬步离开那向日葵花田的时候,身后的花匠嘟囔了起来:
“起了怪了,这冬日,向日葵怎么就发芽了,都冒了一个小头了,方才明明没有的。”
天际处的乌云渐渐散开,阳光从穿破云层,一束一束的落在了那墓碑上。
墓碑下方一侧,的确有一抹绿意冒了出来。
向日葵是在春日发芽的,这在冬日就发芽了,是有些奇怪的。
江云娆走了几步就转身看了过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视线很清晰很清晰。
她看见墓碑旁边站着个小姑娘,约莫有十岁的样子,朝着会挥挥手,用口型说:“云娆姐,我不疼了。”
江云娆喃喃的回她:“真的不疼了吗,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小女孩儿摇摇头,模样开始模糊,但样子看得出来跟万茵茵轮廓相似:
“没有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我不能再陪你了,以后你要幸福快乐呀。”
江云娆泪水模糊双眼:“我会的。”
一阵温暖的风吹过,江云娆眨眨眼,那人影就不见了,她又四处张望了起来。
芝兰和小欣子吓得打哆嗦,方才一阵风扫过的时候,他们魂儿都没了。
小欣子声色颤抖的道:“主子,您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方才您在跟谁说话啊?”
裴昀也歪着头:“是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他手里牵着的小橘子的头,与江云娆同一方向的顺着右侧天边看了去。
小橘子伸出爪子在空中刨了刨,似在抓个什么东西,但没抓到。
江云娆擦了擦眼下的泪痕:“没有,我们回去吧。”
她离开的时候,云鬓间朵青色的小花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落了下来,被风吹到了墓碑前。
只是众人不曾发觉,朝着禧云宫方向便离去了。
魏家彻底倾覆,万茵茵的后事也料理完了。
自那日花田归来,江云娆便再也没有梦见过万茵茵在自己的梦境里哭了,甚至再也不曾梦见她。
奇怪的是,花田归来后她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晰了去。
日子一日日的流逝,她在平静的生活里,却有些郁郁寡欢。
魏婉莹的那句话,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结。
万茵茵是因她惨死,是万茵茵承了魏婉莹对自己的所有怒火,她难以过这个坎儿。
裴琰看着她喝着一碗接着一碗纾解心绪的药,不由得皱下眉头:
“江云娆,你到底还要这个样子下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