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已经递至唇边,江云娆唇瓣都在发抖,真话一旦说了出去,今日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可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这孩子也是她与裴琰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江云娆伸手推开那药碗,浓郁的药汁荡在了裴琰的手腕上,她怔怔的看着裴琰:
“此刻的我,并不记得自己从前与皇上的花好月圆,我只记得这两个月来与兰因的朝朝暮暮。
此番是落在皇上手里了,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挣扎的余地,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裴琰笑着将汤碗递了过来:“嗯,听话就好。”
江云娆接过了那汤碗,抬起清冽的眸子凝望着他:
“我会永生永世记得这一日,在心里憎恨你一辈子,绝不原宥。”说完这句话,她作势就要喝那汤药。
一阵掌风从江云娆眼前荡过,那药碗一下就打翻在地,瓷碗碎成几瓣,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宽阔的侧殿里。
江云娆看着那散落的汤药,心中总算是松下一口气,这是她赌的最后一次。
若是不成,那她便放弃挣扎,将真话全盘托出。所幸,她赌对了。
她知道裴琰最怕自己说什么,所以就清楚这刀子该往哪里捅。
“江云娆,朕有什么错!乘人之危的是他,你原本就是朕的人。
你从一开始爱的就是朕,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朕,你跳入瀑布是为的朕,
可为什么,连生死都可以为之相付的人,竟在醒来之后将朕忘得一干二净!
江云娆,朕恨不得那日跌落瀑布的是朕,失去记忆的是朕,朕便不用再受这些折磨!”
裴琰胸膛因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帝王怒吼之声,响彻了整个天元宫的侧殿。
江云娆跪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干涸,她声色有些微弱下去:
“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留在皇上的身边会让皇上成为天下间的笑话。
皇上年轻俊朗,将来不会没有人爱的,何必执着于我呢?”
裴琰幽深黑眸狠戾下来,低沉语声透着杀机:“那便只能弄死鹤兰因了。”
江云娆:“鹤兰因是大周中书令,是一品高官,皇上因我屠戮朝臣容易,我却要因为皇上这一行为背负一世骂名。
到最后,皇上成为昏君,我成为妖妃,大周失去一位能臣,我憎恶皇上,皇上恼怒于我,皇上自己算算,划算吗?”
福康公公虽然眼前没看着,但是侧殿里的声音可全都听见的。
他一个奴才的确是做不了什么,但毕竟跟在裴琰身边多年,不愿看着他一错再错。
他鼓足勇气的走了进去,跪了下来:
“奴才求皇上,放娘娘归去吧!
皇上执念过深,已经做了多少出格之事。
奴才虽然不是御史台里的大人,但奴才也想为皇上着想,娘娘从皇后一案后,便不应留在皇上身边的。
鹤大人虽然也做错了,但鹤大人是能臣,内阁之首,皇上若这般杀了鹤大人,整个大周内阁便散了呀!”
裴琰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福康,谁给你的胆子说这些的!”
福康公公将头磕在地板上:“奴才全是肺腑之言,皇上放过娘娘,便是放过自己。”
裴琰寒声道:“将福康拖出去,赐杖刑五十!”
江云娆连忙起身,推开那些侍卫,挡在福康公公面前。
这公公守在裴琰身边许多年了,年过半百,怎么能经受这样重的刑罚。
她浑身颤抖着:“够了,真的够了!
别再为我迁怒旁人了,他们的命不是命吗?惩罚是你下的,但内心一辈子的愧疚是我来担的。”
裴琰幽眸低沉,眼神冷戾,胸腔团着一股熊熊烈火:“你维护所有人,但唯独不会维护朕。”
江云娆叹气,她怎么就没有维护裴琰嘛。她正要说些什么,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福康公公连忙朝着外边道:“李太医,李太医,赶紧的过来!”
裴琰看着倒在地上的江云娆,他气得真是不想管了,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将人抱了起来放到了龙床上。
李文年走来替江云娆看诊,半晌后道:“娘娘应当是饿晕了,加上刚有身孕,情绪又很激动,故此便晕了过去。”
裴琰此刻就坐在龙床对面的圆桌边,一手扶着额头:“朕知道了。”
李文年走过来,咽了咽唾沫:
“皇上,您的思虑,微臣都很明白。
只是皇上如果要让娘娘落胎,就要尽早做决定,要不然月份大了,再来做这件事危险可就不好把控了。
加上娘娘从前食用过长达半年以上,又是加重了剂量的避子汤,身子本就有损伤,这怀胎期间有没有危险都不一定。
若真是用了那落胎药,再伤及一次,臣以为,娘娘或许这一生都无法再做母亲了。”
裴琰将身子正了起来,一掌拍在桌上:“你方才怎么不说!”
李文年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
“微臣……微臣这不是害怕嘛,在心里犹豫再三才说的。倘若皇上是真的狠心一次,那臣也有说辞。”
裴琰起身,带着他走到了另一间屋子来说:“什么说辞?”
李文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道:
“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娘娘脑后的淤血才能化去,淤血化去了,娘娘可能就恢复记忆了,娘娘便不会与皇上这般闹着要离开了。”
裴琰低沉的黑眸抬了抬:“怎么不早说,每次都藏着掖着?”
李文年道:“臣起初见皇上太恼怒了,没敢提。
臣从前医治过这样的病人,左不过半年就全然恢复了,不算什么难事儿。
只是这化淤血的药孕妇不能用,一用就会落胎。
皇上其实可以直接用这化瘀的药,不给娘娘用落胎的药,到时候那腹中胎儿自然就没了。
皇上也是本着给娘娘治病的好心,为了让娘娘早日回想起过去再续前缘,总不会全怪在您的身上的。
娘娘早日恢复记忆,与皇上再续前缘,皇上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难受了。”
裴琰凌烈凤眼里的冷光似淬毒短箭一般扫射了李文年一下,幽暗阴狠的光落于他身上:
“李文年,朕从前怎不知你有这脑子?”
李文年哆哆嗦嗦的笑着:“臣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一时想到了这计策罢了。”
江云娆其实这时候已经醒了,门外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事态已经俨然不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了。
有一点歪开疯走的态势,此刻的她,完全预估不了裴琰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更疯的事情来。
御膳房如从前一般,送来了不少山珍海味,还都是从前她最爱吃的那些,多了不少的海货。
光是大虾就有三种做法,她咽了咽口水,但听了那些话之后她不敢吃。
宫女太监过来伺候,她也一口都不吃。
裴琰得知后,自己亲自过来了一趟,又命人端来一碗汤药放在桌上。
他黑衣裹身,逆光站在宫灯下,声色低沉:“过来。”
江云娆怔怔的看着那碗药,她妥协了,无法将戏演下去了,只能将真相告诉他。
她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正要开口说,却被裴琰掐住下巴,帝王怒意极盛,一下子将汤药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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