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有谁不知道南璃这话的意思。
穆武帝早些年本就殚精竭虑，损伤了气血，后来又遭到几次暗算，病情反反复复，身子骨早就坏掉了。
现在天冷了，一受寒，自然就扛不住了。
陆丞相、许老和曹老等几人都知道她的规矩，她不出手，证明穆武帝此次真的是寿数将尽了。
无人敢问的问题，最后还是由穆武帝亲自问出口：“丫头，那朕还有几天可活？”
南璃顿了顿，才道：“皇上近日好好休养喝药，不劳心劳神，应该能到明年开春。”
虽说一个人吃多少米，赚多少钱，活多少岁是天注定的，但世事变幻无常，若是有的人命数改变了，便可能影响到其他人。
所以她不敢夸下海口。
陆丞相抿抿嘴，满心忧虑，不仅是担忧穆国江山，更是担忧自家女儿的婚事。
若有国丧，就得等上一年了。
可婚期已经定下，婚宴事宜正在筹备，根本无法提前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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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弟。”穆武帝抓住了夜司珩的手，“不能……不能再等了，你给个决断吧。”
众人奇怪，穆武帝病情反复，怎么还要九王爷给决断？
夜司珩瞪了瞪穆武帝，却是有气也发不出来。
他是皇室子弟，出生以来便享有尊贵的生活，后查出他的母妃只是疆国一个普通婢女，但皇兄并无二话，依旧重纵容他……
不论是为江山，还是为皇兄，他都义不容辞。
他说道：“臣弟早有决断，已经把人接到京中了。”
穆武帝听了不住点头，“好好好，趁着今日人齐，将事情办了吧。”
如此他才能安心。
几句话下来，他已疲乏不堪，头冒虚汗。
总管太监红着眼，拿帕子擦去擦汗。
夜司珩已吩咐青阳，把人带到这里来。
众人迷迷糊糊。
谢皇后和夜丞彦皆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们此刻心里还在期盼，或许……或许夜司珩只是请个神医过来而已。
直至到青阳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带来，他们母子脸色猛地变得青白。
那小少年身穿青色锦袍，容貌端正，骤然见到这么多人，他有几分胆怯。
但夜司珩显然与他见过面了，听见夜司珩的一声叫唤，他便稳步上前，朝着穆武帝拜倒在地，行了个大礼：“臣叩见圣上。”
穆武帝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起来吧。”夜司珩开口，“这是淮南的长春王。”
穆武帝微微颔首，有些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小少年，“朕记得，你叫夜言礼。”
“是。”夜言礼应声。
穆武帝缓了口气，“朕无福，膝下子嗣少得很，你父母双亡，一人留在淮南太孤单了些，你可愿意过继到朕的名下？”
夜言礼来京之后，夜司珩便与他提过此事，只是那时候是隐晦的提，现在穆武帝是当着皇后、太子和朝廷重臣的面前提及！
陆丞相等人隐隐猜到穆武帝和九王爷要做什么，惊讶之余，便下意识了谢皇后母子。
果然，谢皇后震惊愤怒，夜丞彦惊讶惶恐。
谢皇后上前，道：“皇上这是何意？要收养其他宗室子弟，为何臣妾毫不知情？”
穆武帝没搭理谢皇后，依旧盯着夜言礼，声音微弱：“你，究竟愿不愿意？”
谢皇后攥紧了拳头，回头狠狠地瞪着夜言礼。
夜言礼的小脸蛋有些发白，咽了咽口水，一时间就心生怯意，不知该如何答话。
朝廷事，南璃是不喜插手的，更别说这过继改立太子的事情。
但这是她夫君挑的人，她便说道：“着长春王的面相，与皇上并无什么父子缘分呢。”
殿中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夜言礼松了口气，抬头了眼南璃，眼里带着感激。
他聪慧，所以明白自己被接入京中，就由不得他反抗选择。
他不敢拒绝，可九王妃却帮着他解围。
穆武帝脸色暗了暗：“既然无缘，那就没办法了。”
丫头说的准没错，他并不愤怒，反倒觉得可惜。
事到如今，他也不怕了，又问：“九弟，你把其他人也接来京中了吧？都让丫头瞧瞧，谁与朕有父子缘分。”
夜丞彦嘴巴微张，想哭又不敢哭。
谢皇后气恼不已，她是敬重夜司珩和南璃，可穆国的江山社稷，竟然要他们两人做决定吗？！
可她兄长已经不在，她如今是势单力薄！
幸亏，还有个曹老是直言不讳之人。
谁知，他却义正言辞说道：“皇上此举妙哉！微臣早就上奏，太子殿下愚钝，魄力不足，难当大任！”
明眼人都知道穆武帝兄弟的打算，他不怕事大，更不怕降罪受罚，干脆挑破，又说：“挑选宗室子弟过继一事可容后再议，还请皇上先下废黜太子殿下的圣旨，昭告天下！”
穆武帝如今这个情况，若今日晚上就一命呜呼，按老祖宗的规矩，还是由夜丞彦继位。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废了太子为好！
到时候就算穆武帝有个好歹，那帝人选还可以慢慢斟酌。
曹老私心觉得，九王爷就不错，哪用得着去挑什么人。
夜丞彦四肢冰凉，声音发颤：“曹老，你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曹老下巴微扬，“微臣一心为国为民，今日直言不讳，就算皇上怪罪，微臣亦不后悔！”
夜丞彦一直小心翼翼，日夜勤奋，为的就是想得到穆武帝和夜司珩的认可。
可他没想到，两人竟私下商议挑人，要将他废黜！
他浑身发颤，已然疯魔：“父皇，儿臣可是你的血脉！唯一的亲生血脉了！儿臣再不济，也有皇叔在旁辅佐，你为何想废了儿臣？这是第三次了……你是想逼儿臣去死吗？！是想让母后也去死吗？！”
谢皇后用帕子遮面，痛哭起来。
穆武帝目光沉沉，颇为平静，“你若乖巧些，全听你皇叔的话，朕不至于如此。”
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做此决定，亦是挣扎考虑了许久。
夜丞彦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直直的扑通跪下，“儿臣发誓，以后一定全听皇叔的！只求……只求父皇不要放弃儿臣！”
——三更奉上，明天继续。晚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