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外祖父读书不行，但很会经商，所以看人也很准，当年我娘都十七了，还没定下人家，正巧我祖母因为我父亲的婚事求回了娘家，我外祖父见过我伯父，就想着说这哥哥是个人才，文武都来的，弟弟想来也不差，就这样我娘嫁给我爹......”
“可我爹是个迂腐书生，提不了枪上不了马，一辈子都跟书本较劲，脾气也有些软......我外祖父说我娘是硬脾气，若是真嫁个大丈夫，只怕两人天天练武，就是我父亲这样的，两人才能美满！”
“那美满吗？”贤明帝听得来劲，
“嗯！我娘说，不然也不会跟我父亲有四个孩子，虽然......没了三个！我父亲年轻时相貌英俊，就这一点多少也算是弥补了软脾气吧！”
陈星旋忽然一笑，“皇上你知道吗？我娘说她成婚不久，我外祖母嘱咐她有点规矩，不可把夫婿踹下床......结果！我娘说她不但踹过，还踹过不止一次......”
贤明帝跟着笑了，“看来你母亲确实是个硬脾气！”
“嗯！当初......其实是该我三堂姐进宫的！但她提前有了说好的亲事才换成了我进宫......我娘虽无可奈何，但还是掷地有声得应了下来......”陈星旋下意识没说实话，
“哦？你三堂姐？有你好看吗？”
“怎么？皇上这就惦记上了？”
“瞧你！朕就随口一问......”贤明帝用扇子拍了下陈星旋，“真的，这不话赶话说到这了吗？当初你三堂姐若是没有说好的亲事，那躺在这的，没准就是她了......”
陈星旋撇撇嘴，暗道陈星美那个性子，你才不会喜欢呢！
“那要让皇上失望了，我祖母都说了，我是陈家众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贤明帝哈哈一乐，又用扇子拍了拍陈星旋，“那当初进宫怎么不往朕跟前凑？还等着朕把你挖出来？”
“那会哪有妾身什么事？”陈星旋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皇上不记得了吗？先是敏昭媛，之后是姜美人，接着就是如婕妤，祥婕妤这二美在怀！紧跟着您去了东南，回来后阖宫妃嫔轮值，一直到邵婕妤突出重围！您说，哪有妾身什么事？”
贤明帝手里的扇子越扇越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后悔起了这个话头，咳了咳，才道，“可......可生朕的气？”
“为何要生气？把自己气病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吗？”
贤明帝顿时没了话，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问，刚才那点后悔哪儿来的！又为何后悔......
一时静静无言，陈星旋下意识不喜欢这种安静，无端让人心慌，挖空脑袋，想到了个话题，“皇上......你可知道，我进宫后，我祖母跟着我母亲看了两回，回回第一句都问我侍寝了没有？皇上喜不喜欢我？”
又笑着摇头，看向贤明帝，“皇上可知道她为何这么问？”
“这盼着家中女儿得宠，全家齐飞枝头，不是人之常情？”贤明帝恢复了扇扇子的频率，随口说着，心里感到有些空，
“是人之常情！但我祖母还有第二个原因！”
“哦？”
“皇上可知道，我陈家男丁稀少，我母亲没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儿子，现在家中就剩我大伯的幼子，只有十五岁，去年刚过了秀才试，却落榜秋闱！”
“你想想我进宫时小堂弟不过十二岁，不足以支撑门户，我父亲......又在朝中无甚作为，所以我祖母便想让我得宠，好延续忠勤侯府的荣光，哪怕是短暂的......”
“利用这段时间差，我堂弟既能安稳长大，还能说个得力岳家，等到我......我失宠了，堂弟也能支撑陈家了......”陈星旋的声音越来越低，觉得自己挖空脑袋想出来的话题真是败兴！
贤明帝就着扇子把美人搂紧了怀里，叹了叹，“你母亲可知道？”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让我进宫，她说与其在家被掣肘，未来的婚事也成了我堂弟的铺路石，倒不如进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准还能博一番天地！她......她受够了被拿捏，被压着的日子了......”
贤明帝忽然想到了皇后，突然很希望这位博陵崔氏的侯夫人进来劝慰一下清河崔氏的皇后......
“你母亲......到真狠得下心......”
“所以我娘根本不盼着得不得宠，她总说要我好好的，什么光耀门楣，壮大家族，都不重要！一个修水陈氏而已......”
贤明帝心里震了震，他觉得他似乎可以理解陈星旋当初的“束缚”之语了，有这样一个大气的母亲，女儿怎么会钻牛角尖？
贤明帝点点头，“说的没错！一个修水陈氏而已......”
“可我祖母不这么想......这不今年新年时她就没进宫！我娘说她是为了趁着新年多去几场宴席，多看看各家闺秀，好给我堂弟相看说亲，其实我明白的，她这是恨铁不成钢，放弃我得宠这条路了......”
“你也别难过，老太太能坚持两三年等着你，已是不易！”贤明帝笑出了声，陈星旋也跟着笑......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或者叫没有前瞻性，眼光不够长远更准确？
就这一回没进宫，孙女却得了恩宠......
“对了！刚才说你堂弟已经是秀才了，可有信心再考举人？”
“嗯，我娘说，堂弟类其父，我大伯说文武双全也不为过，可惜当年替我父亲挡了一箭，英年早逝......我父亲虽然是个书呆子，但对读书科举很有心得，他说我堂弟读书已经很好了，就是运气差些，没能一口气通过秋闱，再沉淀三年定能站在金殿之上！”
“哦？那朕可等着了......”
“那皇上可要抓住了！好好赏个什么官职，让他支撑门户去......”
说罢，两人相对而笑......
笑完，贤明帝想到了什么，问，“那你堂弟继承了忠勤侯爵位，你母亲......”
“是啊！我时常就在想我母亲在家中是怎么过得？大伯母虽没了丈夫，还是有儿有女的忙碌；我母亲虽然有丈夫，可......哎！将来爵位还要落到侄子手里，她到时该如何自处？”
“她与你大伯母相处的不好吗？”
“不好！”陈星旋拨浪鼓似的摇头，“皇上你想啊，我大伯母先于我娘进门，可一连生了三女儿！我娘呢，虽进门晚，可头两胎都是儿子，再加上我娘还是我祖母娘家同族的侄女......要知道，大伯母才是长子长孙妇！光是想想都知道我大伯母膈应我娘了！”
“后来......大伯母终于有了一个儿子，可我大伯却亡故了......我娘呢，凑了两个好字，却接连失去三个孩子......因这个儿子，大伯母终于挺直腰杆，我娘却心灰意冷......你说她俩能相处好？”
贤明帝琢磨了下，点点头，“说真的，朕......对亲人去世，儿女夭折......并不怎么难过......朕有时还觉得太过冷血，后来看到崔国公那么逼迫皇后，朕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冷血，为了家族，为了权力，竟......这般不堪！”
“说真的，现在的几个孩子，朕......都不曾好好抱过......”贤明帝的声音低了下来，“朕......不是个好父亲......”
“可知道后妃们有身孕，朕是真的开心，她们平安生下子嗣，朕也是真的欣慰......朕总觉得孩子多一些，可以告慰贤明帝的在天之灵了！毕竟......为了这江山，这龙椅，他失去了太多亲人兄弟，他从我十岁往后，就盼着儿孙绕膝，家族复兴了......”
“可却很少去想，我。。也是一个父亲......应当爱护子女，教导疼惜......”
“左右大皇子几个还小啊，皇上多去亲近亲近！”陈星旋觉得现在的贤明帝不太对劲，
果然，贤明帝缓缓摇了摇头，“晚了......若是在王府兴许来得及！可现在满朝文武脑袋上都多长着眼睛盯着朕的一举一动，现在国事刚刚走向正轨，若是朕现在表现出亲近了哪个孩子，保不齐就有朋党出现了......届时结党营私，瞒上欺下，麻烦的还不是朕？”
“皇上......别对妾身说这些，这是妾身能听得吗？”
贤明帝顿了顿，看向美人笑了笑，“怕什么，出了这个床榻，你不说还有谁知道？而且......”捏住了美人的手，亲了下，
“你早晚也会有孩子的......”
陈星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是啊！这么频繁的房事，会怀孕有孩子才是正常的，自己怎么从没想过会怀孕呢？怀孕之后呢？他继续宠其他人，自己就像个容器一样生下带有皇家血脉的孩子，就算完成了任务？可以被束之高阁了？就像姜美人那样？
又回了神，慌什么？之前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己也没耽误穿衣吃饭啊！怎么有个孩子就受不了？现在都是婕妤了，待遇还能比从前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