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石门,空气里弥漫的灰尘,朦胧的光线,还有长裙脏乱的黑发女孩,在她身前矗立着的长剑,以及不断坠落的碎石,再配合着她那夸张到了极点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
杰拉尔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呼吸的掌控权,他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哪怕是呼吸这样的噪音,也让他害怕自己会打碎这一场美梦。
从很久很久以前,杰拉尔德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高塔禁受不住预料以外的震撼。
她的身上蕴含着没有上限一般的力量,即使它从她的灵魂里剥夺着她代表真爱的那一份“初心”,但这种剥夺的力量远远没有她生出新的情感的速度快。
这就好像是,只需要她看到他一眼,只需要他们存在于一个空间之内,甚至是只需要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那么所谓的象征着真爱的“初心”,便会源源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高塔是随着“世界”给帝国的人降下诅咒的那一天出现的。
人类深知何为本性,所以他们心知不可能有人愿意甘愿牺牲自己,即使有人真的愿意牺牲自己走进高塔,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在望不到尽头的无知无觉的黑暗里,祭品的意志在麻木之后,谁又能保证他是否还能坚守“牺牲”的决心呢?
于是他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为此打造了一个没有自我的,“纯洁高尚”的木偶。
但这终究不过也是缓兵之计,“世界”想要见到的,是人类在不择手段,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后,最终在绝望与悔恨中见证自己的灭亡。
于是,那个走进高塔的祭品,待他意志堙灭之后,诅咒还会继续。
这才是“世界”的诅咒,让人类不断的以为找到了希望重蹈覆辙,再由他们自己明确的意识到他们有多么的无可救药,然后便迎来末日。
而白瑶挥剑出现在这一刻的刹那,便如同是在平静的池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来的涟漪打破了固有化的一面,也让“世界”看到了人类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高塔的“哀鸣声”消失,动荡的一切都在恢复平静。
杰拉尔德看着眼前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皮肤感受到了久违的风的抚摸,他的耳朵听到了坚定的脚步声,最后是他的面庞,一双满是擦伤的手抬起了他的脸,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白瑶此时已是灰头土脸,平日里在林间行走,若是裙子染上了一点点泥土,她也得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向来奉行精致主义的她,这辈子绝对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她现在统统都不在乎,她眼前所见的,只有这一个呆呆傻傻的男人而已。
白瑶轻笑出声,“杰拉尔德,放轻松,呼吸——”
他僵硬得过分的身体随着脸上感觉到的温暖慢慢的有了轻微的变化,背脊放松,头微微低垂,他张开嘴,呼吸到了二十年来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如同水中的一尾小鱼,肆意的跃出水面,然后不出意外的是,他被四月的海风与阳光包裹。
白瑶吻住了他。
与和影子普林斯接吻时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嘴唇的感觉更加的干涩冷硬,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是等再多感觉几秒,他们现在的吻又与之前的吻没有什么不同。
他是杰拉尔德,也是普林斯。
他是勇者,也是王子。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之所以幸存,只是因为他。
杰拉尔德的手在颤抖,他想拥抱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却又不舍得在手里护了二十年的紫色小花。
然而白瑶却粗暴的将他手里的花扔在了一边。
杰拉尔德愣了一下,但唇上覆盖的温润对于缺水的旅人来说就是最好的生命之源,他突然也陷入了一种不管不顾的癫狂,单手紧紧的环着她的腰身,手掌死死的压着女孩的腰腹,他与她紧密相贴,亲密无间。
“瑶瑶……瑶瑶……”
他依赖症好似发作到了极点,侵入了她的口腔,纠缠她的呼吸,却还在拼命地压榨着自己呼吸的间隙,不断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白瑶的指尖触碰到了他柔软的金发,迷离的目光让她有种自己抓住了缕缕阳光的错觉,每一次见到他这双溢满了春潮的绿色眼睛,她便觉得自己独占了一片绿色的森林,与他苍白的肌肤相触时,她顿觉自己成了唯一那个可以摘下雪山莲花的幸运儿。
这是普林斯,是活生生的杰拉尔德,他不再只存在于被越来越多的人遗忘的故事里,不再只是史书上的短短的记载的一个名字,不再需要承担着终将有一天他会被人遗忘在岁月里,然后不复存在的命运。
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温存,就像是水中交缠在一起的即将溺毙的人,只能从彼此之间掠夺更多活下去的呼吸。
不过高塔的即将崩毁不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
白瑶捧着金发青年的脸,他神色里还有渴求,碧绿色的眼中溢满了对她的情与欲,偏偏他的模样又很脆弱,一场雨雾,宛若就能让他分崩离析,化作尘埃消失。
她轻轻的笑,亲了一下他多了几分润色的唇角,“我们回家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