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示期的余音刚刚落幕,村里分地小组便马不停蹄地展开了新一轮的奔忙。他们手握丈量之尺,脚踏田间地头,一丝不苟地开始了土地的精细测量与登记工作。每一项数据都被仔细记录,与原有的土地记录进行一一比对,确保误差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这里说的误差,并非指土地面积莫名增多或者减少,而是指在测量过程中因操作手法而产生的实际偏差。比如,一块土地实际长度为一米,倘若在扯尺时稍稍放松,便可能量出一米二的结果,使得登记在册的土地面积无形中‘膨胀’。相反,若扯尺过紧,新登记的数据便会显得‘缩水’。因此,在每次土地调整的关键时刻,重新测量、重新登记造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环节,以确保每一寸土地都得到最准确的记录。
要重新测量,得靠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这可不是一晌地两晌地的小事儿,这是涉及几百晌的广袤土地,是个大手笔啊!这拉尺的、记录数目的,哪个不需要年富力强、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呢?咱们村里为了分地,特意成立了小组,而这些小组又进一步细分为多个丈量小分队。组员的选择权,就交给了各位组长,让他们在村里自由挑选。
我父亲呢,他挑了四大伯家的祥子二哥,这位可是关键人物,少不了他。还有二友子,也是个人才,哪儿都缺不了他。福吉大哥,那就更不用说了,稳重的很。以及徐鑫家的二儿子,也是个人选。我父亲在选这些人的时候,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深思熟虑过的。分地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是黄金搭档,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祥子二哥可以照看我父亲这头,而福吉大哥呢,可以顾及我母亲那头。小个老李大姑家,那是二友子自己家,这还不算完,他连自己亲戚家都能捎带照顾到。
发子二哥心中窝火得很,就因为父亲在挑选分地丈量小组成员时没选他。自从得知要成立这个小组,他便主动找上父亲“毛遂自荐”,可父亲就是不肯松口。这也难怪,发子向来自私自利,哪比得上祥子二哥的善良品性。再加上他成家后总喜欢占人便宜,时间一长,屯邻们对他评价自然不高,口碑也就越来越差。
祥子二哥这个人,性格较为软弱。这次若不是分地小组成员,他只求自家不吃亏就已是万幸。而父亲呢,也想借此机会让祥子二哥立立人设,好让左邻右舍都领他一份人情。这样,以后的日子也就能过得更顺遂些。
祥子二哥比方子大哥早一年结婚,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说准确点,是三个闺女生的孩子,这已经算是超生了。他性格虽懦弱,却认死理,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家里除了房子没被罚走,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听说二嫂又怀孕了,但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生,所以这次分地是没戏了。
分地的最后期限定在八月十五日,换句话说,八月十六日凌晨过一分钟,就彻底失去分地资格。二嫂无法提前生产,也就只能无奈放弃。当然,对她来说,生儿子比分地重要得多。
村里传言,有几个预产期在八月十五后一个月的妇女,都已经提前“解决问题”了。有的挖门道洞,有的在镇卫生院整个病床,甚至还弄到了出生证。也有没能耐的,就在家窗帘一拉,声称已经生完,正在坐月子。屯邻们都知道,就这么三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了。实在的二哥却四处宣扬二嫂还有几个月才生,父亲对这个傻叔伯侄儿也真是束手无策。
在祥子二哥加入丈量小组前两周时,父亲得知分地政策后,便让祥子把二嫂送回了娘家。回来后,就声称二嫂小产了,让她在娘家待几个月,等生完孩子再回来。反正也没人会去二嫂娘家查看,只要告诉二嫂在屋里别出门就行。现在,祥子二哥已经加入分地丈量小组,“实权在握”,更不会有人敢提出质疑了。
祥子二哥跟父亲的感情,比跟亲爹四大伯还要深。四大伯虽然是他亲爹,但性格软弱,啥事都不给祥子二哥做主。也许,他自己也硬气不起来吧!而父亲呢,总是给二哥撑腰,特别在村里、大队都是能说上话的人,遇事情总能兵不血刃就解决。祥子二哥对父亲的这个主意,简直是感激不尽。毕竟,这土地三十年不变,如果孩子一出生就没口粮,那真是对不起孩子啊!
发子二哥没能跻身分地小组,这令他大为光火。他自视甚高,觉得在村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像分地这样举足轻重的大事,自己理所应当被安排在分地小组中。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他连丈量小组的份儿都没捞着,这怎能不让他愤懑难平。他不禁遐想,若是自己父亲仍在队里执掌会计之职,那自己定然能稳稳当当地坐进分地小组里。
自从三大伯身体微恙,患上轻微脑梗以后,便已无力胜任繁杂的村务工作。曾经的风光无限,如今只剩下落寞的余晖,三大伯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深切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以往见面时,人们总是主动热情地打招呼,如今却变得冷漠疏离,爱搭不理。过去还有人送上两瓶佳酿以表敬意,现在却连饭点相遇也吝于邀请。发子二哥本想趁这次分地的机会,提升自己的威望,更进一步跻身村里的“后备干部”之列。从三大伯的仕途起伏中,他深刻领悟到了权位的重要性,以及身在其位的种种便利与必要。
父亲还未展开工作的大幕,便先邀请四位小兵共饮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