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面上,无一不是讳莫如深的惊疑。
“陛下令太子监国,竟有如此用意······”
很显然,殿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并未放在接下来,刘盈太子监国的这段时间,自己无法得任朝中要职之上。
原因很简单:殿内这数十好人,但凡有点本事的,几乎都要准备七日之后,随天子刘邦出征代、赵,以平代相陈豨之乱!
如信武侯靳歙(jìn xī),已经被天子刘邦任为车骑将军,将担任刘邦所辖军队三路兵马其中一支的主帅!
至于远在齐都临淄的阳陵侯傅宽,也将在此次平乱当中,独领齐、楚之兵,以功陈豨。
樊哙、夏侯婴、灌婴等名将,那更是不用多提,必然会被刘邦带在身边,以做参赞。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刘盈打算在朝中大肆安插亲信、党羽,也根本轮不到这些即将出征的人。
真正有机会在刘盈这段监国生涯中,得任为朝中九卿的,其实就剩下几个边缘人物,以及吕氏子侄。
而相较于那些或许还有回头路的周吕部旧功侯,吕氏子弟显然毫无选择的余地,无论对吕雉和刘盈是否有不满,都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原因无法:氏吕尔。
只片刻之后,殿内众人便纷纷将目光,集中在了吕氏外戚的领头人——建成侯吕释之身上。
就见吕释之面色沉凝的思虑良久,终是面带决然的出身,对上首的吕雉、刘盈二人一拜。
“禀皇后!”
“臣私以为,陛下此番出征,令家上以太子身行监国事,家上唯谨言慎行,万勿插手九卿之选,方为上策!”
只此一语,吕释之便表明了整个吕氏外戚群体的态度。
——无条件支持刘盈!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吕氏子弟,都有吕释之这般高瞻远瞩的目光,能看透如今出缺的九卿之位,实则都是烫手山芋。
可即便看不透,吕氏众人也并不急于跻身朝堂,一展胸中报复。
因为此时的刘盈,才不过十三岁。
在未来,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大把大把的‘朝中要职’,等着吕雉,等着刘盈,当然,也包括吕氏子弟、周吕部旧。
简单来说:这些人,并非是不馋高官要职,而是他们知道:自己,等得起。
吕释之话音刚落,吕雉便笑着点点头,侧目望向其余众人。
见此,其余人也都不带丝毫犹豫,便齐身一拜。
“臣等,附建成侯之议,家上监国,当谨言慎行,朝中一切如故,以待陛下班师归朝,方为上策!”
看着殿内齐齐弯下的身躯,吕雉终是满意的笑着点点头,侧过身,爱怜的摸了摸刘盈的头。
“吾说什么来着?”
“吾吕氏,断无鼠目寸光,只知谋私而无远视之人!”
听闻此言,刘盈心下不由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副惊喜至极,对吕雉之言满是赞同的神情。
“孤,谢过诸公!”
就见刘盈从软榻上起身,对殿内众人郑重的一拱手,面上先前带着的忧虑,也终是被一抹安心所取代。
“昔者,齐相晏婴二桃杀三士,今父皇,亦欲以九卿之五缺,以乱吕氏!”
“幸诸公慧眼如炬,方使吕氏免蹈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士之旧辙。”
“此恩,孤铭记于心!”
“待来日,孤比涌泉以报诸公大义!!”
语调铿锵有力的做出承诺,刘盈便面色转眼的弯
见此,殿内众人亦是赶忙躬身,就连年近花甲的吕释之,都将身体弯成了接近九十度的直角!
“家上万莫如此,臣等万万不敢当······”
看着刘盈这番无师自通的表态,吕雉端坐于刘盈身后,目光中尽是赞赏和欣慰。
待片刻之后,刘盈缓缓直起身,又对殿内众人一拱手,才回到吕雉身边,乖巧的坐了下来。
吕雉也只对刘盈微微一点头,便拉着刘盈的手,面带温和的望向殿内众人。
“既如此,九卿之缺,便莫再复言。”
“待陈豨乱平,陛下班师,再另做筹谋。”
闻言,殿内众人自又是一拱手。
“臣等,谨遵皇后之意······”
就见吕雉温笑着望向吕释之身后,那几位神情仍带有些许遗憾的年轻子侄。
“吕台、吕产、吕禄。”
“此番,汝三人随大军出征。”
听闻召唤,三人刚走到殿中央,听闻吕雉此言,面色不有齐齐一滞。
却见吕雉缓缓从榻上起身,俯视向殿内的三位年轻后辈,又笑着看了眼殿侧的兄长吕释之。
“建成侯子吕禄,既与曲周侯世子郦寄有旧,便随曲周侯出征。”
“待出宫,建成侯还当往曲周侯府,同曲周侯叙述旧谊?”
此言,吕释之自是沉沉一拱手:“喏。”
见吕释之、吕禄父子分别拱手应命,吕雉微点了点头,又望向另一侧的靳歙。
“此番,信武侯为陛下任以为车骑将军,郦侯吕台,便交由信武侯差遣。”
“郦侯台,乃亡兄周吕令武侯嫡长子,吕氏青壮之中,唯吕台稍得亡兄之姿,还望信武侯念在已故周吕令武侯之面,稍提携于郦侯台。”
闻言,另一侧的班列中,一位身形修长,虽算不得魁梧,却也精壮有力的壮年男子微一拱手。
“皇后勿忧!”
“已故周吕令武侯,往昔于臣多有提携,今周吕侯薨,臣自当视周吕侯子若己出!”
见靳歙此番表态,吕雉面上稍涌上些许感怀,终是叹息着一点头。
“及洨侯吕产,便随绛侯周勃出征。”
“出宫之后,舞阳侯亲往绛侯府,于周太尉一叙。”
又一声吩咐,便将樊哙赶忙拍着胸脯走上前,紧紧攥住吕产的手,对上首的吕雉嘿然一笑。
“皇后放心!”
“有俺在,必无差错!”
见此,吕雉终是缓缓点点头,面上逐渐涌上些许凝重。
“汝三人,乃吾吕氏青壮之翘楚;往后,当为太子肱骨之臣!”
“此番出证,当切记:少说,少问,多看,多学。”
“若非万不得已,切莫沾染兵权,只于周太尉、靳车骑、郦丞相身侧,习学军阵战列之法,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