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纾点了点头:“记得。”
她自小就知道,顾珩是当年裴恒与钱若珍在路边捡到的孩子。
就因为他随身的玉佩上刻了个“顾”字,这才没有让他跟着一起姓裴。
小时候她嘴馋,闹着要吃村口王家的花糕,顾珩当时就要拿出玉佩去给她换。
若非裴恒路过拦下,那玉怕是早就被王家人给骗了去了。
回去钱若珍得知此事后,丝毫没有顾忌裴纾当年才四岁,拿起藤条就对着她一顿抽。
要不是顾珩拦着,她怕是会被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
而且那些年,裴恒夫妇也从未断过要帮着顾珩找家人的念头。
十年前也正是在帮他找家人的过程中不慎招惹上了周家从而丢了性命。
“他也有一枚差不多的,偏巧他的那枚却能与我的合在一起!”
裴纾闻言稍稍一愣,只觉得可笑,只凭一枚玉佩两人就能如此信任对方?
“一枚玉佩而已,许是巧合呢?”
“起初他对我也是有所提防的,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突发事件他才彻底信了我,之后便慢慢地告知了我一部分内情,只是他却从未对自己的出身做出过任何回应,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对自己的身份保护的这般严密,又知晓这朝中的细枝末节,想来若不是皇亲国戚、朝廷官员,那便就只能是......
裴纾想着,眼底猛然闪过一层惊慌,倘若那人真是,万一被发现,那顾珩岂不是就会受牵连。
“珩哥哥,你可曾想过,那人很有可能是......反贼!”
听到她说出的那两个字,顾珩眼神略微闪躲下,有些心虚避开了这个问题,随即话锋一转又道:
“我跟三娘同他做了个交易,三娘派出山上的兄弟帮他四处打探消息,而我则是替他回到盛都探查朝中之事,等时机成熟后他再出手帮我们除掉周远山。”
“所以他当真是反贼?”
裴纾清楚顾珩的脾气秉性,他不回答,就证明他知道或是也曾怀疑过。
顾珩一看自己躲不过,索性也直接向她说明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反贼,但我知道他能帮我们杀了周远山,只要周远山能死,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珩哥哥!”
裴纾气急了,她没想到如今的顾珩竟依然与四年前一样,为了报仇会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你可知与这样的人合作有多危险!更何况你还是离天子最近的那个人!你怎么这么傻,怎可答应他这样的条件......”
顾珩此刻满心都是想要报仇的愤恨,眼中的清醒理智也逐渐被阴冷锐利所替代:
“我只要周远山死,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我因此而丢了性命也无所谓,我只要......”
“啪—”
裴纾抬起手,直接就冲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顾珩脸上打去。
短暂的疼痛换来了顾珩的冷静,眼神也在刹那间变得清明。
他轻呼了口气,重新看向裴纾,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很多:
“纾儿,我若四年前真的死了,你将来大仇得报后也是要自己一个人的,如今也不过就是与那时没有多少差别罢了。”
他的话,令裴纾瞬间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的抽搐,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明亮的眸子也逐渐被蓄满的泪水所遮挡。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喉间的哽意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纾儿......”
顾珩抬手,想要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痕,但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被拦下。
“你方才同我说你心悦我,可这心里却早就已经做好了要再次抛下我的打算,既然这样当日你又为何冒死进侯府来见我,总归你我最后是要分离的,而今又何苦再多纠缠。”
裴纾白净的脸上泪痕斑斑,就连早晨出门时在脸上涂的脂粉都被冲淡了许多。
她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桃酥跟蜜饯也因为没了力气而掉在了地上,心痛和悲伤的情绪折磨得她几乎站不直身子,只能扶着桥上的栏杆勉强稳住身形。
顾珩走上前,想要安抚她,却也被她重重地推开。
“顾珩,这么多年没见你是变了,你变得比四年前还要鲁莽、还要可笑、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纾儿!我并非一点计策跟防备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
裴纾抬起手,制止了他原本想要说的话,随后忍着喉间的哽咽,缓慢地说道:
“即然你身边现在已经有了个大人物做依靠,那报仇的事情我们便各做各的,反正你也没打算同我有将来,那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顾珩心中蓦然一紧,面对裴纾的疏远他不禁方寸大乱。
“不,纾儿,我想过与你后半生相依相伴,我的心意......”
“别说了......”裴纾再次出声打断他,随后绝望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话毕,裴纾强迫着自己转过身子快步离开,独留给顾珩一个绝情却又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