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个急需军饷的总督,会意图阻止一个抠门,卡他军饷的户部尚书发言呢?
他是好意,还是单纯不想看热闹?
其实很简单,袁可立和毕自严之前就是老相识,深知这位老友的脾气。
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
袁可立知道毕自严后面更没好话。
“万历”两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没憋好屁。
毕自严今天真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把大明的天捅个窟窿,那是不罢休啊。
崇祯有点好奇,袁可立的咳嗽声明显太是时候了,正好打断了毕自严的发言。
毕自严说到“万历……”,可下文是什么?
崇祯也不说破,也有可能是袁可立的身体欠佳,毕竟是个六十有余的小老头了,咳嗽几声也正常。
崇祯一脸关切地问道。
“袁卿可是身体欠佳,怎么突然咳嗽起来?
是否感染了风寒?
一路来风餐露宿,舟车劳顿,随行锦衣卫可是照顾不周?
是朕的疏忽了,派人去请你来京的时候,就该带上一两个太医,如此才算周全。
若是袁卿真的不适,朕这就招来太医为你问诊。
等会朕就问责当时随行护卫你的锦衣卫。
对了,还有一点,你出京到地方任职的时候,朕会派一名太医随行,专职负责你的健康问题。
袁卿可不要推辞。”
袁可立听了,慌忙摆手。
这哪跟哪啊,自己只是假意咳嗽两声,没想到引来皇上那么大反应。
袁可立虽然知道,崇祯是邀买人心之举,可如此细致入微的邀买人心,古来又有几位帝王能够做到。
袁可立看着崇祯情真意切的眼睛,那一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君臣两人正在你侬我侬的紧要关头,袁可立也要来一段恳切的推辞时。
煞风景的家伙还是开口打断了袁可立的话头。
“陛下,臣并无……”
“陛下,袁大人无病,他只是想救微臣一命。”
毕自严苍老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那声音带着一种决绝。
只见他摘去头顶乌纱帽,接着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了下去,对着崇祯行大礼参拜。
“陛下,有所不知。
因为袁大人知道,微臣接下来的话会给自己,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他作为臣的同僚,想为臣解祸。
然臣并不愿。”
崇祯不耐这些人拐弯抹角,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就是,难道还让朕猜不成?
“毕卿快请起,我朝从不因言获罪,朕更不会如此。
请接着说,何须自摘乌纱帽,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是,陛下。”毕自严站起身。
开始谈起万历年间,福王朱常洵的故事。
朱常洵深得万历的喜爱,就藩洛阳的时候,差点没搬走一半的国库。
珍奇珠玩数不胜数。
仅仅赏赐的良田就有两万顷。
洛阳周边的土地不够赏赐的。
万历又拿湖广和山东地界的土地补上来,反正就是要凑够两万顷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
周围的士绅百姓为此哭爹叫娘,与他何干?
此外,福王大婚花费三十万两白银。
福王又向万历要来了,张居正死后,遗留的所有家产。
就藩以后的福王除了田地,还掌握四川地区的茶税、盐井专卖权。
仅此两项,每年出息,就可以让福王富可敌国。
说到这里,毕自严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陛下,这就是臣说的第二条宗室负累。
仅福王一家,就已经需要洛阳乃至整个河南,还有周边的湖广,四川,山东去奉养,朝廷何谈收税?
又怎么收得上来税?
这些亲王没了兵权,只会一味地贪财,与民争利,一样也是伤害大明。
臣要讲的第三条,其实和第二条一脉相承。
亲王宗室就藩之后,按我朝定律,不得离开封地,不得干涉当地军政,子嗣不得从事士农工商,形同圈禁。
他们没了往上爬的希望,就把兴趣都放在了田亩和财产上。
除了个别有贤明的藩王,其他人大都欺男霸女。
强取豪夺百姓良田房屋,甚至肆意将朝廷治下的百姓,强行转成自家田园的庄丁奴仆。
这些王府的庄丁和奴仆可是不会给朝廷交一分银子的。
久而久之,各地藩王越富,则朝廷能收上来的税收则越少。
长此以往,朝廷拿什么招募军队?
拿什么给官员发俸禄?
又拿什么教化子民?”
崇祯沉默了,继而有点脱离愤怒了。
朱家人,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活得都挺滋润的啊。
仿佛大明朝的天灾人祸,小冰河都和他们无关,他们躲进王府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