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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清溪园谢梦华下车便直奔院中,棋画闻声赶出来,正好与她迎头碰上。
“娘子您可回来了!”
“是不是都督有信传来?”谢梦华急忙问道。
棋画摇了摇头,道,
“都督那边没有消息!您昨日走的时候不是说若是今晚没见你回来便去信到上京吗?我这刚打算寻人捎信去上京,这不就听说你回来了……”
谢梦华心中有些失落,可心中知道现下不是感伤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做。
棋画见她形容疲倦,忙伸手去扶她,
“娘子先回房歇息吧,我去叫厨房预备晚饭。”
谢梦华也确实饿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只吃了些胡饼裹腹,那胡饼凉了便干硬难咽,她本也没吃多少,肚中早已饥肠辘辘。
“帮我准备些沐汤,我先沐洗再用饭。”
棋画应了一声,将她送回房中便出门去办了。
沐洗完毕回到房中,圆桌上早已摆了四道小菜,并一碗清粥,一碟饽饦,竟然还有一盘子樱桃毕罗。
谢梦华唤过棋画问道,
“这时节樱桃应该还没下来,怎会有樱桃毕罗?”
“还不是都督的一片心意!”
棋画笑着道,
“这时节照理是没有樱桃的,但听说安东一带从外邦传进了一种新式的种植方式,将那樱桃树罩在棚子里养,温度适宜,竟然可以提前挂果。都督听说后便去信给安东节度使,朝他那寻了些樱桃过来,本打算亲自送去给你尝尝的,结果樱桃还未到他便回了上京,临走的时候吩咐我若是您到府里便做给你吃。”
谢梦华忽然想起上次留在清溪园吃饭,裴昭谦曾问过她喜欢吃什么。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少时去上京吃过的樱桃毕罗很合胃口,他竟然记得。
她坐到桌前,举箸夹了一块樱桃毕罗,酸甜适口,软硬适中,多一分嫌甜,少一分嫌酸,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刚刚和她的胃口。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样。
用过了饭,谢梦华在矮榻上休息,目光所及看到这房中有了些变化,角落里多了几个箱笼和陶柜,瞧这甚是眼熟,便叫住收拾碗筷的棋画,
“棋画,这些是我府里送来的?”
“可不是。”
棋画看了一眼那些箱笼道,
“我安排人送信去您府里,说您近期要在清溪园住下,琥珀便安排人将这些箱笼物件都送过来了。”
谢梦华点了点头,却未去柜中寻自己的里衣,仍是穿着裴昭谦的襕袍行去桌案前。
妫州流民安置妥当之后,他们不可能一直依靠朝廷施粥生活,这些人的生存必然会成为大问题,若是不安排合理的去处,这些人势必会成为城中的隐患。
她心中思量几番,悬腕落笔,将大概想法都写在了纸上。
脑中思绪如泉涌,手下也落笔飞快,一会儿的功夫一张纸便写的慢慢当当,想再寻一页纸笺来写,手边却一张也无。
谢梦华瞧见案头公文下面压着一叠纸笺,她便挪开公文想再拿一张,却在挪开公文的刹那愣在那里。两条榴红色锦缎制成的绦带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那里,她心中一紧,骤然间脑中闪过很多想法。
她将公文放回原处去,可心中却仍觉有些烦躁,便又将公文挪开仔细去瞧那榴红色的绦带,这下子越瞧越觉得眼熟。
指尖拈起那绦带,丝滑的锦缎便在手中流淌而下,她看着绦带一头还有些撕裂的毛茬儿,脑中乍然想起初见那晚,她被李建申留在官署后院的凉亭中,心头落寞无助,却在仓惶间遇到了裴昭谦,紧张时分狠心扯下了襦裙上的绦带。
她以为绦带留在了那凉亭中,却不知原来竟是被他拾了去。
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初见那日她衣衫不整,他虽是无意闯入,却细心的替她遮挡。后来阿耶一案,他虽对她言辞疏离,却在大堂上为阿耶某得了一丝希望。再后来便是她求到他车前,想以姻缘和手中的账本换阿耶一时的安全,他却在未知此事之前就将阿耶救出了妫州城……
回想与他相识后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他在替她着想。
这段时日里她得到的关切,比往日与李建申生活半载得到的还要多,她曾经以为自己对李建申的喜欢就是男女间的情爱。那些话本子里的女郎也是这般卑微的求得郎子的欢喜,甚至于连郎君纳妾也要欢天喜地的将人迎进门,她便以为这世间都是如此。
现下回想,裴昭谦那日对她起誓绝不纳妾有多难得。
这寂静的夜里,想念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想那远在上京中的男子。
身上穿着裴昭谦的襕袍,脑中不停地闪过他微微含笑的一双眼,床榻间满是他熏香的味道,谢梦华裹着锦被,闭上双眼,期盼明日睁开眼便能见到他的笑脸。
一夜过的飞快,却偏偏梦里没有见到那思念的人。
谢梦华微微转醒便一骨碌坐起来,趿拉上绣鞋拉开房门。
棋画正立在廊庑间与洒扫的随侍小声的说话,听见门响连忙行了过去,
“娘子,怎起的恁早?”
“上京可来了消息?”谢梦华急切的问道。
棋画瞅了眼天色,道,
“天色尚早,就算有回信也不会这么早的。娘子要不再回去躺一会儿?”
谢梦华摇了摇头,
“不了,你来帮我梳洗吧,我今日要去铺面里。”
棋画应了一声,去沐室取了铜盆回来替谢梦华梳洗。
梳洗完,用过了饭,谢梦华便一径去了铺面,走得时候告诉棋画若是裴昭谦来了消息便马上派人送去明月轩。
嘱咐完了便自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不多时,谢梦华便听车夫在外小声对她道,
“娘子,是李县尉。”
谢梦华将车帘掀起个小缝儿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见马车侧前方,李建申骑在马上,她吧嗒一声放下车帘。
越是发觉裴昭谦对她的好,她便越是明白李建申往日对她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