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和黎未晞渐渐感到微妙的紧张。
道源丹已成,可其效果是否真能与他们设想的一致呢?
确切的说它能创造生死的奇迹吗?
唐墨抬眸看向枝叶沙沙作响的扶桑神树,神识与之交流,再次得到神木的郑重承诺。
扶桑会竭尽全力,而它已感知到道源丹的力量——创造奇迹并非妄谈。
唐墨谢过神树,随即从灵戒取出一小棺椁,里面躺着一位双手交叠、合眼而眠的娇俏姑娘,看着约莫十五六的模样。
这是他渡劫后,前些年精心为瞳炼制雕琢的躯体,面部等细节是瞳亲自监修的。
而身边,黎未晞也取出一棺椁,其中赫然是黎烟的躯体,复刻她风华绝代时的容颜。
夫妻二人彼此颔首,稳了稳激动的心绪,各执一枚道源丹,分别送入棺内瞳与黎烟口中,再助丹化开药力。
少顷,未晞带着黎烟的棺椁飞至扶桑树下,与唐墨和瞳相隔一段距离。
扶桑的枝缠上黎烟冰冷的躯干与四肢,并将一片叶子置于她的眉心。
几息后,叶片迸发金光,宛若初升的太阳,给黎烟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棺椁边,黎未晞十指紧紧绞在一起,注视扶桑为娘亲唤魂。纵然她炼神修心步入渡劫,这个时刻仍是紧张不已。
那是当初失去母亲后挥之不去的经年悲恸、漫长岁月中对最后期冀的渴盼,以及终于迎来这一刻时,对功亏一篑的提心吊胆。
唐墨见状,散出蕴含万物生的气,悄然包裹他的妻子。
熟悉的气息沁人心脾,抚慰人心,黎未晞心底稍安,攥到骨节发白的指尖松了松。
她侧目,遥遥对上唐墨柔和的笑意。
“阿墨……”
“别担心,未晞。”唐墨信手掐诀结阵,“相信扶桑,何况为夫的丹术何曾令人失望过?”
过度的焦虑被他好好抚平。
黎未晞对他扬起笑脸,重重点头。
唐墨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活儿——脚下阵已结好,他和棺内的瞳分别置于阵枢。
复活黎烟,未晞分毫插不上手,只能等待成或败,故而紧张。
而瞳要获“新生”,需唐墨参与并主导。
瞳早就没了半点天道分身的气息,与丹灵根融为一体,他这正是将瞳转移,让她拥有独立自主的躯体。
道源丹不仅能加成功率权重,更重要在于锚定,让瞳和黎烟的神魂不排斥新躯体,免去磨合的工夫,契合如原厂原装。
如此,作为独立个体,瞳便不会在飞升前往彼世界时,和丹灵根一并被抹除掉。
不多时,唐墨这边进展顺利,他清晰感觉到瞳的配合,她正在与自己剥离。
而棺椁中的姑娘,手指已在不自觉抽动了。
说起来神品神纹丹出炉,却没像唐墨以为的——天道来主动接触,想以此丹为交易。
而这验证了在扶桑树下炼道源丹之前,瞳提出的一个猜想。
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感觉到,天道主身的视线关注此世界了。
这说明天道主身在祂的“战场”上遇到了阻碍,已无暇顾及此世界。
而此类情况在瞳曾经当天道社畜时,其实经常发生,天道之间的纷争可绝非一时半会能结束。
每逢这时,便是由分身们代替看家的。
所以天道无暇关注此世界,对唐墨他们相当有利。
炼神品神纹丹并且进行现在这般仪式,是绝对会引起对方注意的。
即使瞳早已无天道气息,还是尽量避免被直视为妥。
而且唐墨也不会拿辛苦炼的道源丹和天道交易。
至于其他分身的视线,在炼丹之前,他们便联手做出了假象,此时仍在持续生效——也许难以蒙过主身,可祂不在家,蒙蔽分身还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如今是良机,为了不节外生枝,要趁天道无暇顾及时完成这一切,开门回家去。
思虑间,阵法已结束,唐墨再也感受不到体内有瞳的存在。
多年来早已习惯与瞳共存,这一时间,他竟觉有点空落落的。
而棺椁内的姑娘突然一个猛子九十度坐起,尸变似的——她僵硬地动了动关节,适应新身体,片刻后,她侧目对唐墨露出无比明媚、欢喜到骨子里的笑颜。
“墨!成功了!”
瞳一下翻出棺椁,却被长长的裙角绊了下,险些脸着地。
兴奋冒失的姑娘忙稳住身子,许是羞于登场亮相出了糗,找补似的原地转几个圈,可爱地吐吐粉嫩的小舌尖。
瞳在唐墨面前站定,对新生的身子喜欢极了,揉着自己的脸颊绽出大大的笑“嘻嘻,感觉有点奇怪,又很新鲜呢!”
唐墨弯弯眼角“适应的如何?”
“当然好了,神品神纹诶!三界独一份!啊不,两份。”
“那回家的事,你不会被抹除了吧?”
“哼哼,当然!包在我身上!”瞳拍打着贫瘠的胸口,满脸自豪,“咱们随便走,而且带几个人都不是问题,有你的气息在,甚至都不会迷路!”
“那便好。”
唐墨颔首,带着瞳走到未晞身边。
她又生几分焦虑。
因为扶桑神树已结束了唤魂,黎烟的躯体对道源丹也没有排异反应——从理论来说,应是能成的。
可变量就在于,瞳的一切都在唐墨这儿,全须全尾从没生过意外,自是顺利的。而黎烟则先后自爆过两次,纵使扶桑神树唤回并尽可能拼凑……
还是有变数的。
黎烟仍然没醒。
唐墨搂上未晞的肩,静静观察着棺椁内,不放过一丝细节。
瞳则像他们懂事的孩子一般,纵使此时欢欣无比,但只乖巧在一旁,握住黎未晞的手宽慰她。
或许是前半生经历过太多坎坷,命运再也不忍磋磨这对鸳鸯了。
良久,唐墨终于看到黎烟体内的气与药力逐渐交织——某些难以形容的、如气团又如絮状的东西,本来零零散散,此时渐渐凝聚起来……
黎未晞瞪圆了眼。
她看到黎烟的眼皮动了下!
黎未晞紧紧攥住唐墨的手,紧张到无以复加,甚至渡劫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过。
终于,棺椁内的女人睁开眼,好似睡了一场昏天黑地,错乱而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晃晃悠悠宿醉似的想坐起,扶住棺椁的手一软,差点又摔回去。
黎未晞和唐墨赶忙一人一边上前扶。
黎烟终于坐直了,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迷迷瞪瞪扫了一圈周围,双目满是茫然,好似痴傻一般。
唐墨和未晞都死死抿唇,没敢开口,生怕唤回的是别人的魂,或者娘亲真的只能当一辈子植物人,什么也不知道不记得了……
但纵然如此,他们也会养她一辈子。
好在……
“小墨…晞儿?诶……我、我这是……?”
黎烟终于回了点神,茫然来回扫视他们“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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