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节的兴元府,屋外是很冷的。
但这座破道观的屋内也没好到哪去。
关键是从老道到中道到小道,这几个人明明穿的破衣烂衫,竟然都有一身铁骨,压根不像是会点个火盆烤烤火的人。
于是帝姬自穿越以来的最大考验就来了:她必须在缺乏炭盆的情况下,靠自己的一身正气来战胜室温,也战胜这个顽固的小老头儿。
老头儿说她有私心。
她思考了一下,“我能成私,正因我无其私。”
太上老君有言:圣人是“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她借用一句应该问题也不大。
屋内这一群人头一次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她竟学过《道德经》!”他们小声嘀咕,“原以为帝姬必定饱食终日……”
她身后有宫女很不高兴地咳嗽了一声,于是那几个乡下道士就赶紧闭了嘴,不再阐述他们对于“帝姬”那些吃了睡睡了吃的刻板印象。
但老道没有怂,老道摸摸胡子,冷笑一声:“帝姬有私无私,皆非道也。”
“能道者,”她淡定地说,“非恒道。”
老道又暂时哑火。
道德经再加一分。
“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赵鹿鸣修了这么多年道,依旧对它的概念感到模糊,因为这个字所代表的原本就是囊括宇宙万物,但细说起来似乎又无词汇与它契合。
……非要细讲的话,赵鹿鸣觉得后世人在看到史书这一页会骂史官水字数。
但正因为它是模糊而又囊括万物的,所以解释不明白不要紧,它特别适合拿来诡辩。
现在老道就被她的诡辩技术呛了。
但诡辩不能说服人,所以老道还是不服的:“你修你的道,你招兵做什么?”
“正因我修我的道,我才要如此作为,”她说,“仙长岂不知三千大道中,玉清真人修的是哪一条?”
玉清真人修的就不是个道,他修的只是一种新奇的,有趣的,声势浩大的,糟蹋钱帛,祸害百姓的玩意儿罢了。
但就算是蒸不熟煮不烂的小老道,他也不能批评玉清真人修了个寂寞。
于是小老道就只能忍气吞声,“请帝姬赐教。”
帝姬张开两条胳膊,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玉清真人修的是天下之道!”
老道瞪着她,不说话。
“我修的也是如此,”她说,“我担着爹爹的功德,自然也要造福兴元府百姓,令他们夜能闭户,安居太平。”
老道闭上了眼睛。
气氛现在有一点尴尬。
突然就有很鲁莽的宫女说话了:“仙长面色不豫,是不是屋内有些寒冷?”
有第一个人说话,就有第二个人嗔怪,“不是带了木炭来?为什么不生一个火盆?”
“炭是有的,炭盆却没有!佩兰阿姊是不是忘了!”
佩兰立刻回嘴,“什么大不了的,你出去买一个泥盆回来就是!”
几个少女这样嘀嘀咕咕的声音大了些
,立刻有道士坐不住了,“观中是有炭盆的,只是许久未用,有些……?()_[(.)]?卍??????()?()”
老道士突然睁开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小道士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落在了地上,“有些脏……()?()”
帝姬轻轻地笑了,“可否劳烦这位师兄?()?()”
老道很不高兴,大概他倔强的榆木脑瓜不足以判断这几个小姑娘是一直这么没规矩,还是故意在后面充当背景音,削弱敌方气势的。
但某个最简单的事实他是一定看得明白的:若是用了人家的炭,他刚刚这番话语不都变成了倚老卖老的拿乔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老头就长叹了一声:
“帝姬修的道,不是我等之道,虽箪食于陋巷,无炭无衣,我自闭门修我的道……()?()”
刚刚还在微笑的帝姬忽然脸色沉下来了。
“那你修的什么正一道!
“你岂不知天师能受《三天正法》,皆因天师有入世、救世、济世之心!若他不救民,不设义舍,不施米粮,如你一般只知隐世修你自己的道,岂有而今万民崇道的盛世!
“你不奉道诫,不积善功,却来阻我救兴元府万民太平的道,张其一,来日你当真飞升之时,你岂不羞见天师!”
炸了!场面炸了!
谁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刚刚还言笑晏晏,突然嗓门就拔了个高,给老道士一顿破口大骂!关键是她骂的这些还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但又极具法理性的东西!
是呀,正一的前身是五斗,冷不丁还要举起四十米长刀批判一下谁才是正确且唯一的五斗张修什么下场吗?
于是小老道就死机了。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他的脸色从白转红,自红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异的,泛着青灰色的异样红润中,突然就从那张吱吱作响,快要罢工的椅子上蹦了起来!
“帝姬如此早慧,真令老道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