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女真前锋官那野来说,这是惆怅的一天。
好消息是,他用很小的代价,大概也就死了几个督战队的女真老兵,伤了几十个仆从军,外加损失了二百多个牢城军的代价,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夺得了一座坞堡。
坏消息是,这座坞堡里啥也没有。
就像士兵回报的那样,这里甚至连一盏灯油都没有。
有小军官不死心,以为是攻营的士兵夹带了什么东西,还要挨个扒光了看看,前胸后背都看过后,终于死心了。
“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他白折了几百人,是打下来个寂寞呢?
留着自己用?一进坞堡,这粗制滥造的手艺就给女真人震惊了。
“外面也看不出来呀!”他们一边嘀咕,一边使劲擦汗,“宋人卑鄙狡猾!”
转完一圈终于出来了,大家就一起瞧着将军。
将军冷哼一声,“还不赶紧拔寨启程!”
民兵们跑到了下一个坞堡里,跑了几十里,很是辛苦,每一个人都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好在现在他们可以排队等着吃饭了。
但卑鄙狡猾的主官没给他们想象中的大鱼大肉,每个人只有一碗麦饭,外加一勺肉汁,和一碗掺了水的劣酒。
“咱们这次就不逃了,”他说,“咱们背后就是县城,打退了金人,咱们杀猪吃!”
民兵们有点郁闷,但吃完那碗香喷喷的饭,又喝了些带酒味儿的水之后,他们就累得立刻睡着了,也没顾得上讨赏。
在他们之后,其他分兵的女真前军又得到了几个坞堡,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流程,看起来都很不正经,宋军既没有负隅顽抗,也没有留下什么值得他们带走的战利品。
这很难不给那野一些错觉,觉得现在的宋军仍然是他们所熟悉的那支宋军,除了会糟蹋自己百姓之外,在对抗外敌的战斗中一无是处。
既然是一群遇到敌人就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的笨蛋,浪费的这几天就很不值得了。
那野下了令,将自己这几千兵马分成了四支小股兵力,准备快速地拔除掉定州这几十个坞堡,提前回去给完颜宗望交差。
这次的坞堡在府治安喜城的北面,看起来比之前的坞堡大点儿,但不多,比那几个小坞堡棘手的一点在于,这座坞堡引了唐水的支流过来,因此有一段护城河。
除此之外看着没有任何问题。
这位分兵的谋克说,“速战速决!”
士兵们就扛了梯子一路跑过去了,考虑到一只手扛梯子,另一只手就举不起盾。他们呼呼啦啦几百人跑过去,快要跑到坞堡
每一个头都抬了起来,连他们的箭尖也抬了起来。
一片箭雨飞出去,士兵们如同刺猬一般就被扎在了地上,那个谋克就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村汉义勇,”他飞快地通过箭矢的距离和力度判断出来,“这里有强弓手!快报给那野将军,请他支援!”
“是!”亲兵立刻问道,“谋克觉得对面有多少人?咱们要不要撤兵?”
这就难住了他。
坞堡里既然有宋军在,敌我兵力不知道谁更占优,似乎应当后撤到能与其他分兵相互支援的位置上。
但对面只放了一轮箭,他必须确定坞堡里的守军确实超出了他们这支千人队所能战胜的数量,否则他不就成了谎报军情?
这是个有些纠结的场面,而且宋军在箭雨后并没有冲出来,又给了他充分的纠结时间,于是这个谋克只能咬牙说道:“咱们再攻一轮!”
“再攻一轮!”
“这个叫做添油战术,”赵鹿鸣同她的青年军官团一起吃饭时聊过这个话题。
听起来并不高明,某只高坚果就问,“难道他们不知增兵吗?”
“他们不知道坞堡里有多少人,”她说,“增兵就变成了一件很为难的事,你看,完颜宗望据说要领十几二十万大军南下,你能想象他耐心地将河北这上百个小坞堡一个个打过去吗?”
兵力当然是够的,但士兵们打着打着,士气就打没了啊!
大家跟着你南下是为了玩什么打地鼠游戏吗?时间是这么浪费的吗?!战利品在哪里我们要的是战利品啊!
那野也不是傻子,这个谋克也一样。
你喊大家过来一起围攻这个坞堡,它总得值得。
太阳从高挂天空到慢慢地下去,坞堡外的士兵们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也是人,也得吃饭,有人就问:“咱们今天还围不围坞堡了?”
谋克说:“且不要围,咱们后撤五里扎营。”
到了夜里,这个谨慎的女真人睡不着,在简陋的营地里走来走去时,突然就看到远处一点两点的光。那光不像是火光,倒像是河边的流水在月亮下映出的光。
他看了两眼,就继续巡营,又走了一圈回来,忽然发现那光就近了许多。
他愣愣地看了几眼后,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有敌夜袭!夜袭!”
天色大亮时,那野的兵马终于赶到了,他没有找到这支分兵的营地,但当他就要赶到坞堡下时,靠着地上的血迹和车辙,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颇为惨烈的战斗。
那支分兵里突围出来的士兵也正是此时找到了他。
“谋克说,咱们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