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跌跌撞撞的回到苏雨澜的院子。
一路上下人们见着她都敬而远之。
柳姨娘坐在不远处,见着她只当没看到,还和其他人有说有笑,这在以前,是万万没有过的事。
这种无视比直接奚落更让她感到窘迫和难受。
吴氏想到明明在不久前,她还是当家主母,苏府所有人见着她都毕恭毕敬,才短短几日功夫,自己的处境便如此难堪,心中唏嘘不已。
她不知道,她刚刚去见苏长荣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大家知道她被嫌弃,她院子里的下人,都在柳姨娘的撺掇下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一个一直跟在身边的嬷嬷。
这嬷嬷是吴家本家人,也姓吴。
和王嬷嬷一样,是吴氏出嫁的时候一起跟到苏府来的,只是另外一个王嬷嬷在上一回吴氏和苏雨澜去郡主府闹事的时候,替苏雨澜顶了罪,已经没了。
苏雨澜这边也没了人,原本有个奶娘,折在了策王府,后面为了哄骗绾宁入宫,她自愿住进偏院的时候,身边的丫鬟都遣散了许多,只留下贴身的几个。
如今成为庶女,有了刚刚苏长荣不待见吴氏那件事,加上自己又病着,有些怕死的求到柳姨娘跟前去,一个个都调走了。
吴氏回来,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她们四个人。
看到这一幕,心里是又气又觉得可悲。心中暗暗发誓,等一切好了,她一定要柳姨娘付出代价。
屋子里,吴氏一进去就听到苏雨澜的声音,“水……水……水……”
吴氏瞪了一眼门口的红叶,红叶吓得脖子往后一缩,赶忙抓起一旁的衣服下去干活。
如今苏雨澜得了温症,大夫说了有一定的传染风险,她一个丫鬟若是染上了,可没有小姐这般好运有人伺候着,人都是惜命的,趋利避害是本性。
大家都走了,她也想走,但是她从小就跟着苏雨澜,家里也没人了,走都不知道去哪里,而且她是贴身丫鬟,其他人吴氏可能不计较,但是肯定不会放过她。
吴氏虽然成为姨娘了,但是收拾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不敢走,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为了苏雨澜送死。
挨着苏雨澜的活,她是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只能自求多福。
吴氏眼中愤愤,也没有精力去责骂红叶,赶忙进了屋,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给苏雨澜喂下。
苏雨澜喝完水,安分了一些,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连呼吸都不平缓,有些急促。
早先大夫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瘟症虽然目前用药可以控制,但是得了瘟症的人,也依然非常难受,身体极不舒服。
有时会觉得呼吸困难,浑身乏力,想起却起不来有脱力的症状……
吴氏看着这样的苏雨澜,为她擦了擦额头,别过眼,抹了一把泪。
外头吴嬷嬷端着吃食进来,两碗稀粥,两碟青菜一看就是放久了,叶子已经发黄。
吴氏愣住,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吃食,连见都没见过。
小时候吴家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也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嫁十多年,居然有一日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吴嬷嬷看到这一幕,面色有些无奈。
“夫人先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小姐可还指着你呢。”
吴氏的目光落在那一盘饭菜上,屈辱的泪水汹涌而下。
苏雨澜昏迷着,吴嬷嬷又是从她出嫁便跟着来苏府的老人,四周也没有什么人了,她一时悲凉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呜呜呜的哭起来。
“吴嬷嬷,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么多年,我为苏家,殚精竭虑,一心一意。
为了苏家,为了他。但现在呢,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我自问对苏家毫无亏欠,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苏家,为什么最后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报应啊,都是报应。如今都报应在澜儿身上了,铮儿好端端的却成了庶子。
吴氏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哪里有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威严样子,一眼看去,狼狈不堪,憔悴不已。
“嬷嬷,你说若没有宋芸和苏梓月的事,澜儿和铮儿是不是都会好好的?”
吴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四处看了一眼。
走近吴氏,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可别乱说,芸小姐是自己掉进了湖里,苏小姐……苏小姐难产,都怪不上夫人。”
吴氏缓缓抬起头,发髻散乱,毫无半点往日威严的形象,她苦笑了一声:
“夫人,现在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姨娘……,以后就是姨娘了,我是姨娘啊……”
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心痛难当,又痛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撒出去,才甘心。
“澜儿和铮儿无辜啊,他们都是被我连累的。”
吴嬷嬷劝到:
“夫人千万别这么想,为了小姐和公子,夫人都要振作起来,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小姐和公子才真叫可怜呢。
小姐如今有陛下赐婚,是恒王府板上钉钉的侧妃。公子在学堂也学业甚好,夫子常常夸赞,夫人,当下如何不要紧,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你是小姐和公子的依靠,小姐和公子是你的指望,夫人可一定要振作起来……”
吴嬷嬷苦口婆心的劝慰着。
吴氏听到这里,猛的抬起头,用袖子擦干了泪,眼睛看向床上的苏雨澜。
“对,嬷嬷说的对。我还有澜儿和铮儿,他们也都还需要我。
澜儿要嫁人,铮儿要娶妻,要建功立业,若铮儿有本事,这苏府也没什么要紧的。”
吴嬷嬷看吴氏想来,赶紧应道:
“是是是,夫人能这样想那才是好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小姐的病。”
说到苏雨澜,吴氏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擦了一把泪。
她转过身,端起一旁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一回的瘟症没什么可怕的。
有许丞相在,早早的便做好了安排,到现在京城也没有出现过一例人命,可见治好的把握是很大的。
只要好好照顾着,就一定会没事。”
吴氏越想越觉得激动,看着床上躺着的苏雨澜,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她有儿有女怕什么,只要能好好的,以后什么都会有。
当主母这些年,她除了打理好苏府,也为自己藏了许多私房。
还有苏雨澜和苏铮一直都有为他们打算。没了嫡子嫡女的身份是大事,但是也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苏雨澜身有婚约,而且是皇帝赐婚,无论如何,恒王都必须要让苏雨澜进门。
而苏铮更不必说,学院里的每月老师陈词都是对他的夸赞,说他前途无量。
吴氏想到这些,心中底气更足。
她起身,走到桌前,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粥,就着那碟已经发黄的小菜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