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这座城市后,我听到了许多诡异的都市传说。”
苏凛的手按压在一处蓝光显示屏上,随着轻微的电磁声响,木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自动大开。
即使这样颇具原始风的屋子,它的安保系统依然要借助科技。
“什么都市传说?”苏明安说。
“人们在入夜后容易听到低语,黑夜里偶尔会看到诡异的黑影,甚至有人能在镜子前,看到表情不同的自己”苏凛带他穿过长廊:“就像颇具诡异色彩的鬼故事。“
苏明安思考着。
……偏向科学侧的世界,也会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
联想到“‘他维入侵’,和被入侵者眼中出现的血红魔纹一一这可能是入侵世界,与当前世界的一种融合。比如,魔幻世界侵入科学世界…
“一般来说,见到这样诡异的情况,容易让人【情绪过载】,所以,【圣堂】还管控着一项工作
——”苏凛在一处冰白的大门前站定,进行虹膜检测:
“比如药物业。“
“【圣堂】负责制造压制幻觉,使得情绪平静的精神药物。“
苏明安抬起头。
——在大门开启时,犹如工厂一样的大型地下设施,展现在他的眼前。
浅蓝色的液体罐,配对的隔离玻璃、浸泡着特殊组织的莹绿色生化液。
管道爬满灰黑的墙面,在他的视野中占据很大一片区域,半圆的白色泡沫波澜如雪花般滔滔滚滚地在池子里荡开。在半圆形的,色调单薄的大窗洞里,依稀可见钢铁轴架飞驰的黑影。
数千双油腻的,暗沉的眼睛,向他们的方向投射而来。他们身着莹橙色的醒目工作服,头罩面罩,厚制的玻璃镜下,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就是……【圣堂】的工作?”苏明安说。
好压抑的氛围。
没有窗户,没有休息的地方,刺耳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在这里工作,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一一【任何科学上的雏形,都有它双重的形象:胚胎时的丑恶,萌芽时的美丽。】”苏凛站在旁边:“至少人们有工作,有住的地方,平时能吃饱,也没有被捕猎的生死之忧难道还不够合理?“
“合理。”苏明安看了这些被包裹在橙色之下的人:“既然拒绝了和机械共存的理念,想要在当今的时代和社会与其他派系‘共存’下去,寻找其他手段必不可少研发药物,就是比较合理的一项。“
“走吧。”苏凛说。
大门关闭。
在上行时,苏明安注视着苏凛前方的背影。
…哪怕进入了这种前所未见的科技城市,苏凛也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适应良好,甚至提出了科技’方面的理念,虽然借鉴了伟人的名言。
但这也是一种极强‘适应性’的体现,苏凛这种人在任何世界,大概都能混得很好。
“新型精神稳定药物,你要试试吗?”苏凛突然回头。
他扔给苏明安一个小盒子:“能有效防治听见夜间低语。这是‘抢先装’,送你了。“
苏明安拿起一看,里面装着十二颗白色药粒。
“如果听见低语了,就吃一颗,这药物价格不低,只有有家底的人才能常备。”苏凛说:“如今城邦的自由和民主,确实是一种谎言。为什么低等人格者那么容易情绪过载,因为他们连药都买不起。“
苏明安“咔哒”一声关闭药盒,他暂时不受所谓低语的干扰,这应该是副本后期的麻烦。
待在这个世界越久,他们这些玩家可能会被同化’得更深,这种低语更容易渗透他们。
不对。
他倏地想起了诺尔的情况。
如果诺尔曾经确实听见过低语,但没有说出来…这是否就是诺尔眼中血红的前兆?
—诺尔听见了来自他维的低语,所以被他维影响了思维,被入侵了?
这怎么感觉和克系扯起了关系?不可直视,不可聆听,不可领会。直面者会受到影响,进而疯狂……
他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妙。
苏凛走到了楼梯最上层,瞳孔扫描后,小门发出“咔哒”的开锁声。
”一一啊,苏凛,你带了新人过来?“
一道活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是一间实验室。
数名身着实验服的人们待在里面。在听到开门的动静时,一个头发短平,圆脸杏仁眼的俊秀青年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与年龄有些格格不入的孩子气。
“是我们的新同事?还是你新带的学生?我听说你之前去了二环区的鲁兹克宾街一趟,你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俊秀青年说着,紧接着望见了跟着苏凛入内的苏明安。
在这一刻,苏明安仿佛听见了青年下巴“恍当”一声砸在地上的声音。
俊秀青年瞬间哑火,他认出了苏明安。
“他叫你苏凛?”苏明安看向苏凛。
“我不喜欢别人赋予我的名字。”苏凛淡淡解释了句。
……哦。
还真是骄傲的前神明,非要叫原名苏凛。
“这位是冬,常年情绪过载,本来差点被处理掉了,是圣堂发掘了他制造药物的天赋,维持着他的心理状态。”苏凛指了指那个像孩子一样的俊秀青年。
“你好。”苏明安说。
“”冬盯着他,一动不动。
【Npc(冬)好感度:90(初始好感度)+5】看到这个数值,苏明安有些讶异。
旁边,名为杭起的研究员出声,他的初始好感度就只有30点:“苏凛,你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
杭起指的是在全城警戒之下,苏凛让阿克托进入圣堂的行为。
“管好你自己。”苏凛压根没理他,继续指着人介绍:
“然后,这边是明织、摩几、莹。这位是卡尔莎,都算我的同僚一—顺带一提,在黎明系统建立初期,他们的父辈都是反抗黎明系统的守旧阶级,想在黎明系统的统治还未建立起之前,彻底销毁黎明系统。不过…显而易见,他们失败了,只留下了这群孤苦无依的儿女。“
……你这介绍可有够直接啊。
苏明安瞥了眼旁边的几位研究员,被直接点破家庭背景,他们的脸上倒不见尴尬。
“没关系的。”一头乌发的女研究员明织说:“当时末日城动荡,城市内部的守旧派和革新派确实经过了长久的派系斗争。不过都被城主您解决了,我们那时还小,对此没什么仇恨。“
“父辈的失败,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之前就劝过父亲,让他不要参与什么黎明反抗军”旁边的中年人摩几斜倚着墙面,他似乎想抽根烟,又不敢抽,眼神略显沧桑:“黎明系统的变革,是时代的迈进,怎么可能有人能挡住它。“
……还真是父慈子孝。
苏明安发觉这几人确实不恨他,好感度提示都在4以上,哪怕阿克托剿灭了他们祖辈。
新时代若要更替旧时代,必定会爆发血腥。历史上,末日城英雄亚撒阿克托起,应当也不是一帆风顺。阿克托若想改换以往人治,将人类完全交予黎明系统,必定会受到原先统治阶级的强烈反弹。
…不过,这些原先的领导团体,显然没能反抗成功,而是消失在了历史的车轮中。
那个年代,那段时光…应该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生活在血与火里的革命者年代吧。
人治与机械治、新旧时代的更替、守秘者与背叛者、城邦统治与外城窥视、军队与派系的交锋…期间牺牲者和理想者不知何几,英雄辈出。
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亚撒·阿克托胜利了,黎明系统的统治成功建立。所以,那些守旧阶级,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只留下他们的子孙,一代一代,融入当前的生活,再也不想作无意义的反抗,他们构建出了一座和谐和平的测量之城。
史诗般的历史。
可惜苏明安处在测量之城已经成功建立的时间点,没能见证那段最为混乱的历史。
不过,他现在的时间点,也算是一个新的“时代更迭”。因为亚撒·阿克托,在此时也不被需要了。
他似乎要和之前的守旧阶级一样,要成为历史的“尘埃”。
“不过这样说来,我的年龄…”苏明安喃喃自语。
阿克托的面貌一直较为年轻,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如果按照这个时间线来看,这位城主崛起于微末之中,带领末日城打败十座上城,又击溃城内的守旧主义,将测量之城发展至今……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对了,“造梦”计划。
在副本开局,苏明安就发现亚撒阿克托是“造梦”计划的总负责人,“造梦”计划提倡提取人DNA,脱离肉体的束缚。
这样一来,阿克托应该是这个计划的直接受益者,他可以活很久。
……说得通了。
旁边,苏凛正向仿生人要咖啡。
“两杯咖啡,都不加糖。啊,苏明安,你应该不喝加糖的咖啡吧,我对你的口味应该没有判断错?”
苏凛说。
“…我对你的与时俱进表示惊讶。”苏明安说:“你还喝起咖啡来了。”
“可惜你一杯倒,不然我倒是可以给你点一杯酒,卡尔莎的黑麦酒很不错,不过你大概永远也尝不到。”苏凛说。
“是啊,享受不到这种福利确实遗憾,但这里的玩具制造业应该也不错,我可以为你预定一批形貌不同的芭比玩偶…”
”一一你看外面。”苏凛忽然说。
苏明安侧头,透过旁边的窗户,望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夜色笼罩了这座城邦,远处是直入云霄的核心区时代中央大厦,这座足有132层的立方体建筑,在深灰色的云雾之间屹立,与天桥和轻轨构成一幅城市图景。
更近处,则是飞驰而过的26条无人轻轨、6座中央电视塔、代表测量之城图标的机械拳头立像。
高高挂起的广告灯牌,循环播放商品介绍:“圣堂新研发情绪稳定药剂”、“节节降点读机”、“阿金妮制冷冰箱”,甚至有方便面、速食罐头、住房家居、品牌服装这样的亲民广告……
看着这样的测量之城,
——一瞬让苏明安有种回到翟星城市的错覺。
忽略那些高大的機械和四处行走的仿生人,这座城邦的风格,极像一座架设了更多天桥和轻轨的,令人极具亲和感的现代翟星城市。
……这就是阿克托的城邦。
这就是能让人们活下去,让人们能在钢筋水泥间喘息,并追求个人价值与幸福的现代城市。
如果不仔细观察边缘区的垃圾山,这座城市显得极为繁荣。下了夜班的人们登上轻轨,白领在自动贩卖机选取热饮,酒吧里热舞的男女出来抽烟透气,载着快递的无人机在夜空中飛行.
“呼啦“
轻轨飞驰而过,树影抖摇电。
“你想让我看什么?”苏明安说。
苏凛喝了口咖啡:“你看,这座城市很美好,大多数人都得到了幸福,你不必局限于部分人的苦难
—一你现在是城主,所有人的命都是你救的,他们属于你,你的任何理念,都应当被满足。“
苏明安眯着眼。
…苏凛在安慰他?
苏凛好像发现了他的情绪状况一直不佳。
透过微微反光的玻璃,他眨了眨眼,看到自己眼里闪过的一尾猩红。
【城外危险区】一头金发的少年,跌跌撞撞走过如同荒漠的区域。
这里是危险区,乱流层生,异常景象层出不穷,环境极度恶劣。
诺尔掠过了一具具已经化为骷髅的旅人尸体,忽视一个个向他求救的幸存者,朝着最外围的方向,不断前进,前进……
终于,在经过了长久的跋涉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走到了世界尽头’。
“啊。”诺尔怔怔地望着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
他缓缓地迈步,腿脚一软,整个人半跪了下来。
他的肩头剧烈地耸动,片刻后,他发出了压抑的,几乎崩溃的哽咽声。
“怎么办,苏明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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