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一旁桌上热烈的气氛却仍未削减,或许是因为那两位还在一旁的桌上扳手腕较劲的缘故。
忽然,砰的一声自木桌上响起,那是手肘和木桌碰撞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宣告着这场对决的结束。
“——我赢了!”科瓦尔站起身,握着拳,大声的喊道。
“该死,科瓦尔,你的力气怎么又变大了!”被他扳倒的老弗一脸不爽。
“修水管修的,不服?”科瓦尔大声朝着他说,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自傲。
听到这句话,陈墨顿时有些绷不住了,但一想到一位随军出征的工匠团高级工匠,现在居然沦落到要靠给人当修理工才能维持生计的地步,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就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起来。
“嘁……”看着科瓦尔得意的样子,老弗一脸不屑的扭过头,然后看见了陈墨这边的状况。
“……玛莉娅!”忽然,捏着酒杯的佐菲娅喊出了玛莉娅的名字,声音之大几乎连酒馆外边街上的行人都能听见。
“在!”顿时,玛莉娅虎躯一震,连忙挺直了身子。
“你要好好控制你的心态——不只是保持平常心……要去主动反省……主动平复自己……”佐菲娅郑重其事的说着话,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断断续续的。
“……嗯?”陈墨愣了一下,他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在这种偏悠闲的场合,佐菲娅怎么会讲这些说教的话。
“骄傲自满这种东西,你越觉得没有,就越危险……胜利带来的影响,是你察觉不到的……”但佐菲娅却并没有停下来,她还在继续向玛莉娅传输着自己的经验,并且从她的表情能看的出来,她的确是认真的。
“……这份大意……会麻痹你!”在认真的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佐菲娅的眼神变得迷离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也扩散了开来,甚至有语无伦次的迹象。
好吧,看到这个状态,结合桌下的那一排啤酒瓶,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佐菲娅喝醉了。
在得出结论的一瞬间,陈墨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有些难以置信,但并不是因为佐菲娅的醉酒,而是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佐菲娅喝醉了。
奇怪,明明佐菲娅的身上并没有那种醉酒者独有的浓厚酒精味,为什么她现在却醉成了这样?
“陈叔叔,姑母她……是不是喝醉了?”而一旁的玛莉娅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悄悄的凑过来低声问道。
“……应该是,我们先把她搬到沙发上去,一会我去找马丁先生要杯蜂蜜水。”陈墨无奈的站起身,走到了佐菲娅的身旁,示意玛莉娅过来。
“……别叫我姑母!”而佐菲娅的酒劲这时候也彻底上来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意识变得昏沉,大脑能处理的信息变得更少,但这并不妨碍她察觉并纠正玛莉娅的称呼错误。
“好好好……佐菲娅姐姐,麻烦你抬一下脚……”玛莉娅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轻轻抱起佐菲娅那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大腿,配合着另一头架着佐菲娅上身的陈墨,很快就把佐菲娅搬到了几米外的沙发上。
“别叫……姑母……”纵使是被搬到了沙发上,佐菲娅还是在纠结着方才玛莉娅的那一句“姑母”。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在乎这个称呼问题。
陈墨感到困惑,他不是很能理解佐菲娅为何如此纠结于一个称呼,好说歹说也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按这个辈分,叫声姑母也没什么问题吧?
至于他自己,他还真的不怎么在乎晚辈叫自己哥哥还是叔叔,毕竟连他自己都很难确定自己现在是多少岁了。
按照心理年龄来看,他大约是三十岁左右,外貌年龄则是二十出头,至于真实年龄……他记不清了。
他的记忆流失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那些前世的记忆,现在几乎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如此看来,龙门的那位医生,他说的那句话或许并没有错。
陈墨明白,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裂了缝的碗,不仅仅是存不住水,仅仅只是那道裂隙的存在就足以让人侧目。
丧失记忆,最后连自己的名字也彻底遗忘,相较于死亡和疼痛而言,明显是更为悲惨的结局。
作为一名时刻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陈墨早就做好了在最后关头,面对那迫近的死亡的准备。
在他的预想里,自己也许会被病痛所吞噬。也有可能,他会先一步被那些战争“鬣狗”找上门来,最后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事实上,他的确经历了这两种情况,前者至今还在影响着他的生活。
生命中的苦难,总是如附骨之殂,环环缠绕在有些人的身上,一步步把他们拖入更黑暗的地方。
不过,对于陈墨而言,这份苦难却更像是报应,对他屠戮生命这份暴行的报应。
他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自己的确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那些血淋淋的罪行,无论放在哪个国家的法庭里,他都属于是罪大恶极之人。
这片大地终归是公平的,作恶之人,迟早会被审判。
审判他的人不必是法官,可以是一位身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