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楚翘他們睡在大院,没回机床厂,晚上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轰隆隆地响,闪电比手臂还粗,像蜈蚣一样,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黑豆吓得猫在顾野脚下,脑袋埋了起来,瑟瑟发抖。
楚翘看得好笑,难怪聊斋里的妖精都怕雷,果然是有缘由的。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停了,还出了太阳,吃过早饭他们就回机床厂了,林玉兰再三叮嘱,让楚翘别干太多活,她隔几天会过来干。
老爷子则拽了儿子去一边说悄悄话,是林玉兰嘱咐他说的,老爷子怪难为情,可这关系到大孙子,再难为情也得说。
“你那个注意点……”
老爷子含含糊糊地说了句,顾野没听懂,“注意什么?”
他着急回机床厂,老头子一定要拽他,还说得支支吾吾的,顾野不耐烦极了,见老爷子还别扭着,没好气道:“到底要说啥,没事我走了。”
“等下,你妈说了,头三个月你别和小楚睡一屋,别闹小楚,听到了没?”老爷子老脸都红了,好气,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是当娘的和儿子说,林玉兰总把这些破事推他身上。
“知道了。”
顾野看傻子一样看了眼自家老子,这么普通的常识他能不知道?
昨晚上媳妇就和他说了。
顾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一言难尽地看着老爷子,“你说你一天天的是不是闲的慌,净操心我床上那点事,有你这么当长辈的?”
说完他还嫌弃地白了眼,这才走了。
老爷子老脸先是一红,臊的,随后更红,又变成了猪肝色儿,气的。
他一天天忙的很,要不是这臭小子身体有毛病,他至于操心?
他这好心给当成了驴肝肺,气死他了。
楚翘和顾野一家子都走了,林玉兰走过来问:“你和小野说了没?他没轻没重的,可别把孙子闹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把老爷子给激得更火了,咆哮道:“以后你自己问,别使唤老子,林玉兰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阴险奸诈的小人,杀人不用刀子那种!”
“你又发什么神经,我杀谁了?我要是方便问,还用得着使唤你?”
林玉兰也火了,她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顾家的孙子,这老头子天天喊着要抱孙子,现在有孙子了,却冲她撒火,看她好欺负不成?
“你不方便我就方便了?我一个老公公,天天盯着儿子房里的事,我还要老脸呢,反正以后别来找我!”
老爷子气冲冲地走了,又拿上了顾野新买的鱼竿,心情不好,他要去找老刘再显摆一下,老刘心情不好,他就好了。
“你要脸我就不要了?你有志气以后别抱孙子!”林玉兰追出去骂,气死她了。
无缘无故冲她发火,神经病一样。
“孙子我想抱就抱,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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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回头怼了句,走得更快了,都火烧眉毛了,他得赶紧去找老刘撒火。
林玉兰自个在院子里生了阵闷气,火气也消了,进屋戴上手套,还拿了锄头,准备把花园角落那块地收拾出来,搭个鸡棚养鸡,还能种些蔬菜,自己养的鸡好吃还有营养,儿媳妇和孙子都可以吃,她没时间和糟老头子生气。
顾野一回到家,就马不停蹄地去火车站蹲守了,楚翘则在家里睡觉。
这天并没守到马原,顾野也不泄气,第二天继续去火车站,七月底的沪城热得能晒出人油,火车站外的太阳白花花的,晒得人皮疼。
顾野夹着公文包,还提了只旅行袋,装出是刚下火车的样子,在出站口附近转悠,不能错过马原。
小舅子电话里和他说了马原的相貌,还说这家伙提了只枣红色的旅行包,旅行包上还有一只海鸥,他肯定能找到这個马原。
虽然马原可能会主动去兴达找他,但顾野觉得,在火车站偶遇,更能神化小舅子的那一卦,马原绝对会坚信自己就是他的贵人,更不会去其他地方买机床了。
一个上午过去了,下午太阳更晒,顾野都有些吃不消,跑树荫下躲着,眼睛盯着出站口,他刚才看了列车时刻表,皖省那边过来的车次,上午下午各有四趟,下午这趟是两点半,差不多该到了。
不一会儿,出站口就涌现了不少乘客,人头攒动,顾野快步走了过去,在出站口走动,不时翘首张望,像是在等人。
马原提着旅行包,一手拿着毛巾,不停地擦汗,没想到沪城这边会这么热,跟火炉一样,他又是最怕热的,站着不动都汗如雨下。
顾野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印着振业拖拉机厂的毛巾,被一个彪形大汉拿着擦汗,大汉约四十多岁,皮肤黝黑,国字脸,还提了只枣红色的旅行包,包上有一只海鸥。
全和小舅子说的对上了。
顾野心里大喜,面上却纹丝不动,快步走了过去,不经意地撞了下。
“对不起,没撞到哪吧?我忙着回家,没看路。”顾野连声道歉。
“没事没事。”
马原连连摆手,见顾野提着旅行袋,还夹着公文包,又相貌堂堂,便笑着问:“同志你也是来沪城出差的?”
像他这种天南地北跑的采购员,最喜欢交朋结友了,这都是人脉嘛。
“我是沪城人,在南方出差刚回来,大哥你来沪城出差的?听这口音是皖北那边的吧?”顾野笑着问。
“对,兄弟你这口音一点都不像沪城人,听不出来口音,我听这边人说话软绵绵的。”
“我以前当兵的,几个兄弟都是北方人,口音也随了他们,大哥你是振业拖拉机厂的?”
“嗯哪,兄弟你当兵的啊,难怪英武不凡。”
马原登时肃然起敬,他最敬佩当兵的了。
“大哥你比我还壮实呢,咱们也是有缘,你们拖拉机厂肯定要用我们单位的产品。”顾野有意把话题往机床扯。
“兄弟你啥单位的?”
“机床厂啊,我们单位专门生产滚齿机的,你们拖拉机厂肯定要用吧?”
顾野这一问,马原脸色就变了,他想到了火车上那个漂亮小先生说的话,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这一来沪城,就碰到了机床厂的人,这可不就是他和沪城有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