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一草棚之内,缓缓走出一个跛脚老汉。
他扯着嗓子道:“老伙计,酒有的是,管饱,来取便是。我这还有一只烧鸡,给客人一并拿去吧。”
不多时,船已靠岸。
这船不是普通渔船或是客船,而是古装典雅的画舫。
红木栏杆精雕细琢,玉质船面如镜,船帆迎风簌簌作响。
看这架势,船上之人定是有身份的人。
从船上走来一小厮打扮的人,从草棚内搬了一坛子酒上船去,又折转回来取过烧鸡。
他递给老汉一串铜钱,老汉却抵死不收。
从老汉话语中听出,他与这船工均是行伍中多年的老卒。
他因在战场上被辽人砍伤了一条腿,后因年纪大了,便退伍回家,做起了打渔渡船的老本行。
也从苏塘县买了些酒回来,搭了个草棚权作歇脚的地方。
平日里往来的客人打二两酒喝,顺便点些下酒菜,他倒是又多了几个铜钱的收入。
今天遇到老战友从这里过,当即奉上烧鸡美酒,哪里肯收钱。
正当他与小厮推让之际,几匹马扬起烟尘,从大路上来了几个衙役打扮的人。
几人勒住了马,翻身下来,几步走到近前,喝道:“王老汉,怎么三日过去了,还不将税银缴足!”
那老汉一见来人,脸色当即变得愁苦,但也只好哀声道:“几位官爷,小老汉兢兢业业,从未敢拖欠一文税银,几位大人的话从何说起呀?”
为首的汉子一脸横肉,右颊上还有条刀疤。
他揪着王老汉的衣领喝道:“歇脚税,你敢不交吗?你搭着草棚卖酒做生意,但凡有人在你这里歇脚,每人十文的歇脚税!”
“啊!大人莫不是在跟小老汉开玩笑?一位客人,我赚也赚不了十文,如今税就要交十文?”
刀疤脸将身上佩刀拍在桌子上,喝道:“你想与官府作对吗?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没钱交也行,让你那丫头与我家二老爷做一房小妾,歇脚税便免了。”
王老汉连连摆手:“这万万使不得!小女已经许配人家,那陈娃子从军去了,回来二人便要成亲的呀。”
“那不是还没成亲吗?再说了,兵荒马乱的,辽人又凶残,你说那陈娃子死在战场上了也说不定。”
“就算他回来了,他能跟我家二老爷比?他不也跟你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我家老爷可是县丞大人,除了县令老爷,整个苏塘县就我家老爷最大。”
“到时候县令老爷高升之后,我家二老爷就是县令大人。你这小小渔夫平民之女,能嫁给我家二老爷,那是天大的福气,你敢不从?”
这群恶吏,狗仗人势,横行乡里。
那县丞又是出了名的淫棍。看上哪家闺女,强娶了去,一旦厌烦便又休了赶出府去。
王老汉怎么忍心将独女送入虎口?
眼看这群人就要进内强行拿人,王老汉一步横在当口,拼死抵住:“吗的老子也是战场上流过血杀过人的,你们再要咄咄逼人,老子跟你们拼了!”
那刀疤原就是一土匪,后来通过县丞老舅的关系,在苏塘县混了个班头,吃起皇粮了。
王老汉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脚又是跛的,他哪里放在眼里,只一脚就将王老汉踹倒在地。
王老汉怒目圆睁,想要上前拦住这群恶人,谁知胸口一疼,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死了。
船上之人也听到了动静。
他们原本不想声张,便未第一时间替王老汉出头。
感到事情不对劲,船上一颇具威仪的中年男子,准备吩咐下人将这群恶吏打发走时,谁成想那王老汉竟一命呜呼了。
一个百战老兵,面对穷凶极恶的辽人,浴血奋战多年,都死里逃生。
谁能想到,最终竟这样窝囊地死在一个酷吏手里?
草棚内一丫头听到动静,便跑了出来。
见到倒地不起的王老汉,当下抱着他的身子大哭起来。
刀疤男只一愣神,随即恢复凶狠模样:“玛德,敢跟官府作对,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罢,一只手拉着那丫头,口中喝道:“赶紧走,跟老爷我上县衙去!”
姑娘只是大哭不肯,但力气太小,却被二人生生拖着往前走。
画舫上那船工见到好友殒命,气得目訾俱裂,拿起一根棍子就要上来拼命。
华服的中年男子随即吩咐道:“有胜,你跟着去看看。”
一个年轻后生拿了刀,也跟在后面。
二人才一下船,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已和几个恶吏扭打在一起。
正是苏砚!
原本苏砚见这群人来势汹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看到王老汉被打死,他是既怕又怒。
可看着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这群畜生欺凌而哭喊无助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把随身行李扔在一旁,从地上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发疯似地冲了进去,口中大喊:“我*你马了个*!”
从后面猛地一扎,正中那刀疤男的侧面脖颈。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