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床上的男子有黝黑的眼睛,那样深切地看着他,眼角带笑,似又在逗弄她。
她终于释然。
“你醒了,不同我说,只看着我哭。”萧燕池擦了泪水道。
“才醒。”
半晌,屋内寂静。
“原来,你这么怕我死?”
宁元卿笑得浓烈,微弱的灯火下,萧燕池仿佛又回到了新婚那日。
屋内灯火如昼,他挑开盖头,那样浓烈深切地看着她,眼神带笑,脉脉春情。她以为,这一生,能守在爱人身边,便足够。可人总是贪心,想要当妻,想要守着丈夫一个人,想要丈夫只爱自己,可世间安得双全?若退而求其次,只求丈夫守着自己,不纳妾,或许凭萧家的势力,还能钳制一二,可她能嫁给宁元卿,萧燕池似乎已经用尽了气运,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罪过。
“我是怕你死了,我做寡妇。”她道。
“我若死了,我给你一封和离书,再分你许多银子房契,你去外头,再嫁也好,自己过也好,或是你想,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自然能过下去的。”
他的声音带着笃定,还有无尽的哀伤。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要杀你了?”
萧燕池问。
宁元卿的话听着怪异,她察觉了不对,宁元卿这样的聪慧,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宁元卿摇了摇头“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问
“后悔把你留下来。”宁元卿笑着说。
可他不像在笑,像在哭。
“你现在要赶我走?”萧燕池挑了挑眉。
“不赶。”宁元卿道“我一定死在你前头。”
他想了想,有觉得不对“我不会让你死的。”
萧燕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生死是天定的,你说不让就不让?”
“对,我说不让就不让。”
宁元卿转过头,按住她的脑袋,狠狠的亲在她的脸颊。
“好了,别哭了,明天一早哭的红红的,不好看了。”
宁元卿轻轻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
她笑:“不哭,不哭。”
宁元卿的伤很重,需要好好的休息,才醒来一会,便又沉沉的睡去了,她卧在一边不敢动,生怕惊醒,次日一早,她又给宁元卿灌了一碗药,宁元卿的伤才慢慢的好转。
她找到绫罗,将身上的玉镯给了绫罗,请他卖了换些钱,一部分是给杨老的,叨扰人家多日,不好意思,总不能白吃白住,另一半,请绫罗买了些衣裳和吃食,宁元卿身子好了,便要上路,宣候走失,是大事。
宁元卿醒来,才看清了萧燕池脚上的伤,他皱眉问道:“怎么伤成这样?”
萧燕池:“山路难行,受些伤也是应该的。”
“那也不能伤成这样。你说实话。”
萧燕池这才支支吾吾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
他深叹一口气:“下次把鞋穿上。”
说罢,握住她的脚,轻轻替她上药。
药膏冰冰凉凉的,他用手心捂热,慢慢地揉在她的脚上,像化开的雪水,一点一点,融进她的肌理。
恰巧绫罗买了东西回来,将衣裳和钱交到了萧燕池手中,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笑道:“从前,我爹娘也这样的,娘扭伤了脚,爹帮她抹药。”
萧燕池登时红了脸,垂下头去,绫罗继续道:“我爷爷的药好着呢,从前,他帮人医脸,医好了脸,那人似换了一个模样,更俊俏了。”
宁元卿手上一顿,继而很快恢复,替萧燕池揉着脚踝。
宁元卿的身子强,虽说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可如今能走了,萧燕池急着回去。
宁元卿按下她笑:“不急,再住一天。”
狭窄的草屋内,药香满屋。
深夜,一盏灯透过窗户,点点残光透了出来。
屋内,宁元卿与老翁对坐。
粗茶一盏,蕴起雾气。
“杨翁,隔世多年,却没想到,机缘下,能见到你?”
“我不懂,公子说什么。”
“当年,大盗海蛇便是请杨翁出山,替他易容,才能躲避官府追捕十余载。”
老翁笑了:“公子说什么,我不知道。”
“在你屋内,我寻到了许多易容之术的书籍,海蛇背着人命,杨翁你,算是助纣为虐。”
老翁继续笑,没有切实的证据,谁都不能耐他如何。
“若非你孙绫罗说漏了嘴,我或许真的不知道,杨翁在此隐居多年。”他顿了顿“只是今日,我非问责杨翁,海蛇已死,这件事呈报官府,已经做了了结。”
“今日,我只想问杨翁一句,我身边的女子,可是......”他艰难地问出了下半句“易容后的。”
他满心的期待,却又怕得知答案,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除了这个,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逼自己接受萧燕池已死。
“我可以告诉你。”杨翁笑“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