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林苏扭头往声源处看去。
那是一只黄皮寡瘦的兔子。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变成了兔头，身形消瘦，毛发是一种黯淡的枯败黄色，兔脸的两颧深深凹陷进去，眼瞳混浊，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足的模样。
他拼命向狗头人祈求食物，狗头人却满脸冷漠，置之不理。
他扑倒在狗头人脚边，抱住了狗头人的腿，卑微的乞讨：
“求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我保证，从明天开始，我就拼命的干活，再也不会只干被分配的工作了……”
纪林苏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这是在竞争中，被逐渐淘汰的失败兔子。
狗头人努了努嘴，呲了下锋利的獠牙，露出一个极度嫌弃又不屑的表情，一脚狠狠的踹开了乞求的兔子，“滚！”
那只兔子本来就处于长期饥饿的状态下，头重脚轻的。
现在被狠狠踹了一脚，整只兔子倒栽在地上，头晕眼花的，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与此同时，十几个狗头人抬着一桶桶新鲜的牛奶，穿过食堂，往甲板上走去。
“给我，给我吃的！”
半昏厥的兔子嗅到浓郁的奶香味，双眼发红，从地上一个骨碌爬起来，四肢着地，无力的摆动震颤着，发了疯似的往牛奶桶爬去。
但他并没有喝到牛奶，而是再度被狗头人踹开。
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到了脑袋上。
咔嚓。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兔脑袋往肩侧旋转偏移，随后软绵绵的耸拉在了肩膀上，整个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死去的身躯慢慢异化，最后变成了一只和人一般大小的毛茸茸的兔子。
纪林苏眸光微凝，他的视线追随着那些提着牛奶桶，往甲板上走去的狗头人。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狗头人把那些牛奶，尽数倒进了大海里。
纪林苏有点懵。
那些牛奶并没有变质，但是宁愿倒掉浪费，都不给快要饿死的兔子，这是什么道理？
当一个狗头人经过他身边时，纪林苏觍着脸，脸上扬起纪林苏式的狗腿讨好笑容，礼貌询问：
“狗哥，这牛奶反正也不要，怎么不发给快饿死的兔子？”
狗头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纪林苏，“你个蠢兔子知道个屁，这是一种经济学原理，懂吗？”
纪林苏睁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诚实的摇摇头，“不懂。”
经济学原理什么的，他的确不懂。
他只知道，那些兔子快饿死了。
但狗头人宁愿把好的牛奶倒掉，也不愿意救兔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个现象，似乎从古至今都存在。
狗头人高傲的抬起下巴，用鼻孔冲着纪林苏，满不在乎：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蠢东西不懂，牛奶价格高昂，兔子买不起，所以得倒了，免得扰乱经济市场，懂不？至于饿死的兔子……”
狗头人不屑的冷哼，“几只兔子而已，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兔子，死掉一只，还有千千万万只兔子，繁殖能力极强，随便宰割咯。”
狗头人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如何清除花园里的杂草一般随意。
其他兔子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悲哀感。
他们的眼睛都落到了那只彻底异化成兔子的身躯上。
那只兔子会被送进屠宰场。
兔子们双眼冒着垂涎的幽光。
这意味着，晚饭他们有免费的兔肉可以吃了。
纪林苏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十分荒唐。
兔子们全是傀儡。
麻木的傀儡。
这种存在，甚至比恐怖的诡异更可怕。
纪林苏看到一些兔子盘子里的大坨大坨的红烧兔肉，明白了原料来源。
看着他们掀动三瓣嘴，吃得很香的样子，纪林苏忽然没了胃口。
其实他吃不吃饭都没问题，只不过日常嘴馋罢了。
有合胃口的好吃的，他当然会吃。
但现在的食物是青草和蔫巴巴的胡萝卜，让人难以下咽。
其他兔子却狼吞虎咽，吃得很香。
不摄入食物，就难以维持生命。
纪林苏寻思着，要不把吃的送给刚刚那只瞎眼兔子。
结果还没起身，眼前一花，餐盘忽然就被人端走了。
纪林苏抬头往上看去，那是一只浑身长着肌肉的兔子，除了兔头和尾巴，他的身上也蔓延出了一层薄薄的绒毛，正在一点点向成品兔进化。
他端着纪林苏的餐盘，拿起那根胡萝卜，塞进三瓣嘴里，一点点细细咀嚼，那双红色的兔眼睛，盛气凌人的睨着纪林苏。
“你的饭，归我了。”
狗头人站在一边，并不理会兔子之间的争执。
纪林苏眸光微暗，缓缓起身。
肌肉兔见状，咧着嘴嘲弄一笑，“小兔子，你不会想和我鱼死网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