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朦胧的泪眼,王芸看到一张素洁雅致的脸。
她的目光似安抚,似悲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这样沉静的目光里,王芸逐渐安静下来,和苏瑾讲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先楚君在时,王中仁只是地方的一个小官,那时候的他靠一点才华和一点投机取巧的能力,娶了当地乡绅的女儿。
成婚后,他们的大女儿很快出生,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任谁见了都要说句羡慕。
但有些人的骨子里流着躁动的血。
成亲三年,王夫人始终没有生下一个儿子,这一点让王家这个芝麻大小的家族不满,很快说服他娶了一房妾。
再后来,几个妾生子都已经逐渐长大,王夫人的大女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这个时候,身为三姑娘的王芸才刚至垂髫之年。
说到这里,王芸似乎情绪起伏极大,嗓子干咳了一声,苏瑾一手抚着她的肩没有离开,一手帮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杯热茶是抚平内心的良药,但苏瑾就是这样做了。
大女儿的婚事王夫人自然不敢耽搁,前前后后不知物色了多少人家,可就在她为自己的女儿挑选着日后的夫婿时,王中仁告诉她,不必选了,他已经有了一个上好的人选。
王夫人在数十年以夫为天的生活里,竟然失去了自己作为母亲的一丝判断,盲目相信了身为父亲的王中仁。
于是,在那个本该十里红妆送王姑娘出嫁的冬日里,纷飞的大雪间,一顶小轿将万念俱灰的王大姑娘接到了一位奉旨前来查案的官员的府邸。
再回京时,王家的队伍就跟在了官员的队伍后面。
命运如一条诡异的线,将王家人的前途拉到了京城,却将王大姑娘的灵魂拴在了那年雪花纷飞的冬日。
苏瑾倒吸一口凉气,她本就不是楚国人,自然不会知道王家有这样的事,可令她惊讶的是,在王家内部,每个人似乎都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位王大姑娘存在过。
还是说,是谁在试图抹去关于王大姑娘的记忆。
“所有人都不想回忆起她,包括我的母亲......”
王芸颤抖着声音说。
苏瑾叹息,拍了拍王芸的背,“可你还记得她,不是吗?”
如果知道王芸的心病是这样一桩秘事,她从一开始就不会问。
然而王芸摇了摇头,“若我说,我也会重蹈我姐姐的覆辙呢?”
......
入夜,宫中。
卫冉在地上着急地转圈,正巧阿英行色匆匆地进来,她一把抓住阿英的手臂,“兄长是不是一天一夜没回来了?”
阿英被她吓了一跳,“公主,您稍安勿躁。”
卫冉闻言更加烦躁:“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我现在被关在这个地方出都出不去,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楚君拉出去斩首示众!”
阿英见她越说越荒唐,忙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后才无奈地说:“您既然知道这里是楚国,就安生些吧。公子如今不知在哪里,您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了!”
“你个奴婢也敢顶嘴!”卫冉怒火中烧。
阿英知道她要发火,却忽然头痛欲裂,蹲下身按着自己的头。
“你怎么了?”卫冉皱眉。
“奴婢,奴婢头疼得很......”
阿英也不知为何来到楚国后会染上头疼的毛病,最初只是针扎似的阵痛,如今却像鞭炮在脑子里爆炸。
卫冉看阿英半天不起来,也懒得管她,扔下一句“矫情”后就扬长而去。
反正这偌大的宫殿里,一个能保护她的人都没有。卫冉自己爬上了床,看着桌案上燃烧的香烛,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的生命就会像这支烛一样,一点一点地消失。
可她不想这样,她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为了这个愿望,她把女子最重要的东西都舍弃了。
那么,做得再出格一点,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