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兄长,你不是还要与大人们商量事吗,快去吧。”
瑶公主适时说道。
齐珉的确约了齐国使臣,最近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需要与他们商议才能知道下一步如何进行。
齐珉走了之后,苏瑾将紧闭的门窗打开了一个小缝。
她记得瑶公主喜欢开窗户,只是今天天气不好,只能开一点给她透透气。
“公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苏医女尽管问。”
“在出事之前,您曾察觉到什么吗?”
瑶公主一怔。
苏瑾继续说:“比如,您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变化?”瑶公主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是这个无精打采的样子,苏医女又不是不知道,哪能有什么变化?”
苏瑾却直视着她的眼睛,“真的没有吗?可我问过碧云,后面几日,您每次喝药的时候都把她支开,为什么?”
瑶公主无奈,“我向来是有这个毛病的呀,苏医女忘了吗?那几日你不在京城,我一个人被碧云盯着喝药,太不自在了。”
苏瑾没有说话,她的余光里,是空落落的窗台。
苏瑾记得之前瑶公主身体好转,齐珉还特意让碧云等人移了几株新开的花给她。
人还没醒透,就把证据销毁了?
若不是苏瑾当年也做过类似的事,恐怕也会暂时相信她的话。
瑶公主注视着面无表情的苏瑾,有时候她真的很怕眼前这个女子,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在苏瑾面前似乎几近透明,无处遁形。
她知道苏瑾是个医者,又不是道士,可那双沉寂的眼睛,却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
苏瑾重新在她的床榻边坐下,她的目光虚虚落在桌案上,声音缥缈,“你出事的那晚,我刚走到宫门,就被人拼命叫了回去。刚进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又浓又重。”
苏瑾想到那个味道,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她的人生里从不缺这样的味道,但她每一次闻到,这种味道都会将她拉到某个阴沉的下午,铺天盖地的鲜血将她的眼前覆盖,让她呼吸不过来。
“你自己身处其中或许并不明白,但那一刻,有人真心地、恳切地为你祈福,望你平安。”
“我想,那一刻的你,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瑶公主抓着被子的手一紧。
“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下定决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不......我不能......”
瑶公主无措地摇头。
“为什么?”
瑶公主哑口无言,回避着苏瑾的目光。
苏瑾面无表情地垂眸望着她,替她说了出来,“因为你怕,一旦说了出来,会让背后之人更加恼羞成怒。”
“因为你知道,对方自始至终的目标就不是你,你最初想用死来为齐珉求一个善果,最后却在生死之间摇摆不定。”
苏瑾冷淡的话语如阵阵佛音敲打在瑶公主的心上,她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生而为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
又一次,瑶公主的心理防线,被苏瑾在言语之间攻破。
“你察觉到药有问题了是吗?”
当苏瑾用“你”来称呼瑶公主时,就证明此时的瑶公主只是她的病人,渐渐的,瑶公主就会忽略掉自己身上的重重枷锁。
“对,”瑶公主无力地说,“我是个药罐子,都说久病成医,那药的味道我越尝越不对,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她不知道那药里掺了什么,总之她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她竭力克制,却忍不住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痕迹。
也正是这些痕迹让她知道,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齐珉每一次来看她,她都莫名地情绪激动,齐珉还以为是好转的表现,瑶公主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她早晚要对齐珉做出什么。
她可以伤害自己,却不能伤害齐珉。
可就在那个血红弥漫的夜晚,她看见苏瑾进来的脚步,她忽然心中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试图去抓苏瑾的手。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死真的能保住兄长吗?如果,如果对方被自己的死触怒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她刚一醒来,就忍着疼痛把那几盆被她浇了药的花处理掉,然后在这个冷冰冰的宫殿里,苟且偷生。
“苏医女,如果你是我,难道你能想到别的办法吗?这是一个死局啊!”
瑶公主哽咽着,多日来在心中积压的畏惧、后怕、纠结尽数从心里反了上来,她忍不住干呕。
苏瑾冷静地拿过痰盂,帮她拍着后背,瑶公主没吃什么东西,自然也吐不出什么,呕了几声就又跌落回去,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她无助地望着床顶。
“如果是我,”苏瑾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我或许也无路可走,但我绝不会让我自己落入不得不死的局面。”
“我可以死,但谁都别想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