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很快被尽数找到,这也归功于齐珉谨慎的性格。
懂药理的人,似乎天生就对这些东西多一分敏感。
几个小内侍手捧托盘站在苏瑾面前,苏瑾只略略扫了一眼面前形态相似的药渣,眸中便闪过一道微光。
这药渣太细太碎了,就仿佛是人为将其碾碎的一般。
苏瑾心中差不多有了定论,才开始用木夹将药渣依次夹起,凑到鼻尖嗅。
药渣从左到右是近半个月的,再早的已经没有探究的价值了。
这是苏瑾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所有的药渣,看起来黢黑一团,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她却能仔细甄别其中的不同。
齐珉记得,曾有一个人告诉他,有些人可以靠嗅觉来辨别药材,那时的他还以为这是夸大其词。
那人还说,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医者。
而现在的齐珉,即使心系瑶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苏瑾就是这样的人。
“味道不对。”
苏瑾把瑶公主自杀前五日的药渣拿起又放下,眉头微蹙。
楚云琛道:“有问题?”
“有。”
楚云秀伸长脖子:“什么?这药真的有问题啊?真的有人要害瑶公主?”
此言一出,江长婉顿觉如芒刺背。
她狠狠地瞪了楚云秀一眼,这位公主回宫不久,凑热闹的本事却是不小,哪里都有她!
楚云秀满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她连楚君都敢冒犯,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婉嫔了。
楚君淡淡地瞥了楚云秀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对苏瑾道:“有什么问题?”
苏瑾道:“回皇上,从这一日开始,药中便掺了一味带有辛气的药,民女当下并未判断出这味药是什么,但民女可以确定,这味药不该出现在瑶公主的药中。”
她给瑶公主开的药都是相对性温的,味道也大多平和,以免刺激到瑶公主的肠胃。
她一笔一划开的药方,里面用了哪味药,什么剂量,如何煎煮,都写得一清二楚,就算药渣化成了灰,苏瑾都敢保证不会出现这些味道。
苏瑾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齐珉倒吸一口凉气。
“苏医女的意思是,真的有人在阿瑶的药中动了手脚?”
“是。”
楚君道:“但瑶公主是自杀不假,那对方下药是为了什么?”
楚云琛微哂,“一味药材的增减,能影响的,远不止是人的生死那么简单。”
苏瑾点头,“民女的猜测是,对方用逐日增加剂量的药物,来控制瑶公主的心神,进而才会让瑶公主在意识不清时做出自杀的举动。”
江长婉身怀有孕,听到这些难免手心发冷,她把手边滚烫的茶盏握在手里,才开口道:“竟如此可怕......”
“是啊,朕也没有想到,在我大楚的皇宫之中,竟也藏龙卧虎。”
楚君意有所指的话让苏瑾的眼皮狠狠一跳,她保持着微垂的头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果然,几息之后,楚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吩咐下去,令各宫严查近日宫中采买,一旦有可疑之人立即押入监牢,又命贺立将太医院的人的近日行踪查出来。
“至于你,苏瑾。”
苏瑾听见楚君喊自己的名字总是有些心虚,毕竟哪有一朝天子把一个平民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的?
“朕命你三日之内查出药渣的问题。另外,这些时日里瑶公主的安危,就由你来看顾吧。”
苏瑾眉心一跳,她下意识地仰头去看楚君的神情,这也是她第一次直视楚君。
这是一副器宇不凡、不怒自威的面容。
比起苏瑾的父皇燕君早早被酒色侵蚀了的身子,如今未至而立的楚君看起来格外野心勃勃,苏瑾在那一瞬忽然理解了地牢里的殷宁何以会对这样一位薄情的帝王念念不忘。
只是见识过了楚云琛那般气度的人物,苏瑾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惊叹,更何况楚君眼神中对于她的探究实在太过尖锐,让苏瑾身上那层被隐藏得很好的壳迅速地生长出来。
“是,民女领旨。”
御书房外的天空似乎都是逼仄的,加上作业下了雨,微凉的风卷起门口带刀侍卫的衣摆,他们却面无表情地挺立着。
“苏医女,阿瑶的事,请你多费心。”
正准备离开的婉嫔看见齐珉对苏瑾郑重其事,没忍住嘲笑道:
“珉公子好歹也是瑶公主的亲兄长,事事都要交给别人来做,未免有些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