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厚重的衾被里,一个满身是汗、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女子,疼得面容都扭曲了。
苏瑾手边放着一盆水,随着苏瑾将帕子在里面洗涤过一遍又一遍后,已经逐渐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染上了丝丝的血红。
女孩子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省点力气。”
苏瑾说了一句,又转回来在盆里洗了一遍帕子。
床上的女子痛苦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子,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疼——”
苏瑾眼疾手快地把药粉洒在她胳膊上的斑驳处,药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伤口处翻飞的血肉溶解吸收,还伴随着如同炙烤皮肉的声音。
苏瑾冷着脸把已经脏了的帕子扔开,然后把碧云招呼过来。
“再换一盆水。”
碧云颤颤巍巍地接过那盆血水,嘴一撇差点掉下泪来。
手中的盆要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握在手里。
屏风后面,齐珉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咬着牙看着人群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中间夹杂着苏瑾的几声吩咐,还有瑶公主痛苦的嚎叫。
“纱布拿来。”
“小心,把这张桌子挪开一点吧,免得碰到。”
“碧云,别哭。”
齐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看着瘦弱不堪的瑶公主,身体里竟然能源源不断地流出这么多血。
“苏医女出来了!”
小厮的声音让齐珉的意识回笼,他抬起头,看见苏瑾踱步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块染血的帕子。
“找不到你们,我便把它拿出来了。”
她向端着盆子还未来得及进去的人解释道。
“苏姑娘!”
齐珉一个箭步冲上前,“阿瑶怎么样了?我怎么听不见她说话了?”
苏瑾说:“生命无忧,只是她平日里就有些气血不足,现在又失了太多血,现在已经疼晕过去了。”
“还有,”苏瑾捶捶酸痛的腰,“她的两条胳膊上伤痕累累,恐怕用再好的药都无法完全愈合。”
齐珉愣在原地。
苏瑾不再理会他,这个时候齐珉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她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的癖好,但身为医者,她不能不告诉他瑶公主的基本情况。
谁也没有想到瑶公主会自杀。
不是自残,是自杀。
在这个宫里,苏瑾尽可能地开解她、医治她,就是为了让她相信,她没有疯,她只是生病了。
只是这种病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康复,所以她告诉瑶公主,我们得慢慢等。
瑶公主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愿意等,只要能让她好好的,不要再拖兄长的后腿。
可这个女孩子现在躺在床上,身下的被单已经染红。
苏瑾一笔一划地写下手中的药方。
“当归去芦,酒浸炒。川芎、白芍、熟干地黄酒洒蒸。”
“熟地黄已有成品,干地黄(即生地黄晒干)。”
“上为粗末,每服三钱,水一盏半,煎至八分,去渣热服,空心食前。若妊娠胎动不安,下血不止者,加艾十叶、阿胶一片,同煎如前法。”
苏瑾咬着牙写下这些熟记于心的条文,细细斟酌用量用法。
她写的是轻飘飘一张纸,可这张纸几乎决定着一个女孩子的命。
从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病人,燕宫里人多,自然也有各种疑难杂症,当然了,疑难杂症能找别人的自然不会找她这个身份尴尬的人,但不是所有人在疾病面前还有那么多选择可以做。
有些宫女太监连看郎中的资格都没有,就被人一张草席用牛车拖走。
所以苏瑾成了他们唯一的稻草。
虽然这根稻草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可大家都是命不由己的人,自然不会介意这些。
苏瑾扪心自问,她是瑶公主唯一的稻草吗?
她透过人群看向昏迷的瑶公主,神色淡淡。
或许从前不是,但这一刻起,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了。
她这条命上,又一次绑了别人的命。
沉甸甸的,似有千钧。
可是苏瑾不明白,明明白日里还打起精神出来看桃花的瑶公主,为何会忽然自杀呢?
在她和齐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
三更天里,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上,那边静下来了。”
贺立上前小心翼翼地说。
“嗯,让苏瑾好生照看着。对了,七弟果真没有出宫?”
贺立道:“是了,跟着苏医女一块回来了,说怕苏医女不懂礼数冲撞贵人。”
“不懂礼数?”
楚君轻嗤,“你瞧她今日面圣的样子,像是不懂礼数的吗?七弟这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楚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真是拿准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