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郡守从门外探了个头出来，生怕打扰就姜离他们谈事。
因为李遂宁之事，他现在对待姜离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恨不得为其铸一座金身，请入庙宇供奉才好。
姜疏侧目，问她：“备了车马？等会儿咱们就要启程去京都了，你要做什么去？”
姜离答道：“赵牛的父母是当年随仁安太子出征的十万大军之一。先前，我答应他，只要他将赵端藏匿起来的火药硝石给我，便带他去看埋骨英魂碑，不能失信呀。”
“既然答应了，那是要去的。”姜疏又问：“那你快去快回，我们还是在驿站等你？”
“不用等我。”
姜离站起来，拿了披风大氅围在身上，说道：“阿姐和阿兄先行，我带碎星和沉落一道去。安置好了他们之后，会快马赶上。”
姜疏轻轻颔首。
李郡守闻言，急忙道：“赵姑娘和碎星姑娘也去？那下官再去备一些路上的吃食，就在驿站门外恭候少主。”
说完，他双手提着官袍，快步离去。
正要送姜离出去之时，姜疏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之处，她拉住了姜离，上下探究了一番：“阿离，你是不是没有打算带赵牛和赵沉落回京都？”
“是。”
姜离虽然一直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清楚，北梁和南庆不一样。姜氏一族并未崛起，京都也没有人会护她。
那是一条孤绝之路，她不能保证赵牛和赵沉落能活下来。
既如此，不如干脆就不要去京都。
......
赵牛在外驾车，姜离和赵沉落坐在车内，后边儿还加了一个拖车，拖着老黄牛。
“我还以为，姐姐已经忘记这回事了呢。”赵牛满面都是笑意，他知道姜离在赶时间，于是将车驾的极快。
姜离正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答应了你的，自然不会忘。”
“嗯！谢谢姐姐！”
姜离缓缓睁眼，将自己手里的汤婆子换下了赵沉落手中的那个，“你的凉了，捂我这个，还烫着呢。”
“好。”
赵沉落依言接过，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她便一直缄默少言。半晌后，她将车帘拉下，隔绝了赵牛的听力。
见状，姜离也是无需多问了，她看着赵沉落，问：“有话想说？”
“娘娘，我在您的眼中，是什么？”
赵沉落一向心思细腻，此刻她的眼眶已经微红，目光诚恳且执拗，“我的命，是您救的。您不怕北梁凶险，我自然也是无畏，即便是要以身为您赴死，亦是甘之如饴。只求您，别嫌我累赘，别丢下我。”
话说完，几滴泪水滴落，赵沉落几乎就要跪下求姜离。
姜离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眸光坚定，一字一顿道：“沉落，你坐好。出了庆国，这辈子都不要跪人。”
赵沉落恍惚地点头，“那您......让我跟您一块儿去京都，好吗？”
“不好。”
姜离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你的命，是你自己救的，不是我。沉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去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包括我也不值得。”姜离忽然温和一笑，她继续道：“你更不是什么累赘，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人。生命可贵，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我会给你和阿牛留下足够的银钱，世间很大，去你没去过的，去你想要去的地方看看，享受生命。”
话尽，赵沉落的泪水流的更加厉害了。
她哭的抽泣不止，“我不要......我哪里都不要去！娘娘，我就想跟着您，母亲和妹妹都去世了......这个世上，我哪里还有地方好去啊？”
忽然，马车停住了。
姜离一下想起来，赵牛身怀武功，听力比一般人强悍，即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车帘，里面的对话他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
车帘被掀开了一角，寒风伴着赵牛幽幽凄凄的声音钻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姜离沉默了一阵。
时至辰时，天该大亮，但今日是阴天，不仅不见阳光，甚至于有乌云蔽日之象，厚重的云层中甚至有隐隐雷鸣。
“看来，今日还是去不成英魂碑了。”姜离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大木盒子，嘱咐道：“这里面是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所有银票，别省着，若是不够用了，便送信来，我让人送钱。”
赵牛一把扯开车帘：“我不要钱！我一分钱都不要！我只要姐姐！”
“阿牛。”姜离沉着声音，故作严肃：“北梁不是南庆，京都太凶太险，我连自己都没法保住，怎么保你们？”
赵沉落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死命揪着衣角，“可是碎星......碎星她们都能......都能跟着您去，为什么我们不能？”
“碎星、残月、三七，还有池越，他们本身就是姜家的人，这也是他们应走的路。”
姜离将木箱子放在了赵沉落的怀中，不容抗拒道：“但你们不是，你们还有旁的路可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