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不是她。
纪清昼道:“你出身修仙界,自小所见所闻,女人与男人除了身体构造,其它并无不同,男人能做,女人也能做。”
在大部分修士眼中,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是人。
可在凡人眼中,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
男人是完整的人,女人却只能是女人。
所以,女人要为贞洁所困,为贞洁而生,为贞洁而死。
男人被逼上绝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女人被逼上绝路,只能走向自我毁灭。
男人在文字诗篇中,在故事传说中,大篇幅撰写、吹捧女人自毁时的美丽。
女人自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思想被点点滴滴浸润。
自由的灵魂也变得无法呼吸,本该高飞翱翔的,被迫沉入深海中。
于是她们死在了男人的吹捧中。
死在了包裹着美丽外壳的黑暗谎言里。
“我拦下了求死的新娘子。”
纪清昼话锋一转。
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不该死的人死去。
“我问她,为何要自我了断?她说,她今日受辱,再无颜面苟活。”
“我又问她,你恨那些人吗?她说,恨,恨不得那些人去死。”
“于是我说,可你要为了自己恨的人,杀掉自己。”
被纪清昼拦腰抱住的新娘子,在听见纪清昼这句话后,忽然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哭嚎着,一声声说着我不知道。
却说不清,到底是不知道什么。
纪清昼任她抱着自己大哭,扫向在场所有人。
她为救下新娘子,定住了在场所有人。
那些人动不了,口不能言。
纪清昼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了最外围的女人与男人。
她们是在场中,除新娘以外的人里,唯二在哭泣的。
两人双目通红,泪如泉涌。
脸上有愤怒,有仇恨,但更多的,是心疼,是后怕。
她们是新娘的母亲与父亲。
纪清昼目光扫过,两人忽然身体一晃,发现自己能动了。
“明珠!”
女人用力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如逆着海浪,冲向溺水之人的勇者。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大喊,声嘶力竭,“这都不算什么!都没关系!都没关系!”
男人也撞开人群,与女人一同大步奔来,他喊:“明珠啊,我们现在就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娘!”
明珠听见娘亲的声音,原本就在哭嚎的她,哭得越发凶了。
她放开纪清昼,扑进了冲开人群的女人怀中,两人又被男人用力抱住。
“爹……”
明珠哭得不能自已,“我、我以后……”
该怎么见人啊?
可她这句话没说出口,女人用力抚摸她的脑袋,打断了她:“咱们回家!谁若嫌你,娘去他家门口泼粪!你要觉得在这儿待得不开心了,咱们把镇上的店卖了,搬到城里去住,离这些人,离这烂地方远远的!”
“明珠,不怕,咱不怕啊。”
男人拍着明珠的背。
在女人与男人的安慰下,明珠不再重复那句“我不知道”,只是流着眼泪,一次又一次点头。
原来,她说不知道,并非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仇人,而是不知该怎样面对自己珍重的亲人。
得到母亲与父亲的支持与关心后,明珠似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
她仍因恐惧而哭,却不会因为恐惧自毁。
“仙人!”
男人忽然松开妻女,扑倒在纪清昼的脚下。
纪清昼盯着他:“你要我为你女儿报仇吗?”
男人却摇头,“砰砰砰”地给纪清昼磕了三个响头。
他再起身,额头已经一片红肿。
“多谢仙人救下小女,大恩大德,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