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高大的身子挡了半边光,经过廊下时,歪着脑袋躲开已经冒绿芽的新桃。
这一躲,金冠上的红色流苏就飘到了苏晚吟肩头,跟它主人一样赖皮,粘着人家的素色长衫不肯走。
裴明奕挨着她,不禁想到方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但也知道这会儿若再耍赖皮,她一定会生气,因而只能摁下胸口蠢蠢欲动的心思。
苏晚吟以前没发觉这人这么没皮没脸,她那日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了,他明明是生气离开的,怎么转头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整日待在她的清晖园里。
“太子刺杀王爷的事弄得这么大,您就没点什么要紧事处理?”
苏晚吟不带好气地拂掉肩膀上的流苏,很客气地开始赶人了。
裴明奕撇嘴,“才帮你找出账本上的漏洞,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快。”
苏晚吟理亏,便没接话。
裴明奕得意了,歪着脑袋盯着她看,“见什么客人?”
话一出口,他心头莫名一阵不爽,桃花眼一凛,“不会是宋舒白又来了吧?”
他要是还敢来,他即刻就把宋家书斋的位置昭告天下。
苏晚吟意味深长看过来,“是太子妃。”
裴明奕先前飞扬的眉目顿时凝了寒意,就连四周萌生的春意都好像被吓得缩起了脑袋。
苏晚吟这两日也想清楚了,周静桐和裴明奕之间谁对不起谁,都和她没关系。他既口口声声要和自己在一起,那她日后与周静桐少不了麻烦。
对方不生事,大家都好。可她若非跟自己过不去,自己也不能次次都吃哑巴亏。
苏晚吟手腕突然被他抓住,“你见她做什么?回去继续看你的账本,不必理会。”
好在他不是太用力,苏晚吟也早有防备,轻易挣脱出来,“太子妃光临清晖园,我一个小小的民女哪有胆子不见。”
“本王让雪境赶她走,往后决计不会让她打扰你。”
苏晚吟却道,“王爷紧张什么?”
裴明奕能不紧张吗?他知道苏晚吟心里的芥蒂都是因为周静桐。好不容易今日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
“太子妃特意送了上好的人参鹿茸,我若不亲自拜谢说不过去。之所以请王爷同去,是避免太子妃看我不顺眼,又下什么圈套,省的我有嘴说不清。”
苏晚吟丢下这话,径直就往湖心亭去。
裴明奕咬着后槽牙,捏了捏拳跟了上去。
周静桐在亭子里坐了小一会儿,连着两次感叹清晖园的布置和富贵,她自诩见惯太子的奢靡,眼下却也不得不羡慕苏晚吟的清贵,婢女们随意端上来的茶具都是外头千金难求的白玉。
“太子妃,苏小姐和王爷过来了。”
雪雁提醒一声,周静桐将目光从手里的茶盏移向亭外,一刹那眸光冷了三分。
他一袭朱红锦袍护在苏晚吟身后,不过是段小坡而已,竟两手虚护在她腰侧,眼睛紧紧盯着苏晚吟脚下,时不时还在她耳边轻言一句,亲昵宠爱不言而喻。
他从未对任何人这样,包括周静桐。
他们相恋时年纪还小,人前偷看一眼都要脸红很久,私下见着也不敢离太近,怕被人说闲话。唯一让她想起来还心跳不已的画面,便是某一次递帕子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像苏晚吟这样被他护着,周静桐想都不敢想。
现在却亲眼见他给了旁人呵护,如何能不嫉妒?
裴明奕自己左脚都不得劲儿,进亭子时还是扶了苏晚吟一把,见她额头出了汗,下意识就要用袖子擦,被苏晚吟阻止。
她稍作歇息便上前恭谨行礼,“家中有些琐事,让太子妃久等了。”
周静桐僵硬挤出一丝笑,眼神在裴明奕身上打量一圈,“本宫此次是专程替鸢尾来给苏姑娘赔罪,姑娘脖子上的伤看着好些了。”
苏晚吟闻言摸了摸颈子上的纱布,“这么厚的纱布,太子妃怎么看出来好些了?”
周静桐微微拧眉,见裴明奕目光一直在苏晚吟身上,她黯然叹了口气。
这幅欲言又止,失落哀伤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苏晚吟又道,“鸢尾有错,已被王爷就地正法。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您替她赔罪,莫不是您给她藏了弓箭?”
前几次与苏晚吟交锋,都是她占优势,今日苏晚吟有裴明奕撑腰,一开口就不给她留情面。
周静桐眼圈立马红了,“苏姑娘这是什么话。我在东宫吃穿用度都要太子点头,身边的人也都是太子拨过来的。”
言下之意,都是太子的计谋,与她无关。
“我若知晓她加害姑娘,就是拼死也不能让她得逞。免得···”她吸了吸鼻子,看向裴明奕,“免得晋王担心。”
怎么说呢?那眼神就好像被遗弃的小猫,巴巴坐在门口等着主人看它一眼。
苏晚吟下意识也看向裴明奕,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开口道,“太子妃多虑。能为晚儿担心,是本王求不来的福气。”
也就是说,你即便拼命阻挡了鸢尾,本王也不会感念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