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庸帝的沉默令时间过得越发煎熬。
姜宁带着内侍和御林军退到院子外头,没人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苏晚吟死过一次,那感觉毕生难忘。
眼下要在帝王威压下求生存,她又尝到什么叫比死更难熬,可她不怕亦不悔。
因而眼神坚定,腰杆也挺得笔直。
德庸帝饶有兴趣,“老四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救他,看来朕真是宠坏他了。”
“臣女与王爷死生不弃,若能以一己之身换王爷自由,臣女甘之如饴。”
她的眼神澄澈温和,不含一丝杂质,恍然间,德庸帝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宋氏。
不过刹那失神,就打乱帝王心里的一盘棋,他不怒反笑,走上前弯腰对苏晚吟道,“你在逼朕?”
苏晚吟目光微颤,思忖片刻,“圣上疼爱王爷,臣女的确不知廉耻勾引王爷,才害他徇私,该论罪的是臣女。”
“你是罪无可恕。”龙袍从她身前拂过,带出一股凛然杀意,“朕若不疼老四,你早就是白骨一堆了。”
苏晚吟就这么在浮华殿外跪了三日,日头毒的时候,姜宁让小太监为她撑伞,每隔两个时辰贴心为她沏茶。
起初她是拒绝的,姜宁直言,“求归求,您若有个什么岂不让人诟病陛下。”
苏晚吟接受了茶水,点心却是一口不吃。
第三日上午惊雷起,骤雨至,小太监的伞没多长时间就被吹破。
拿了新伞回来却被太子妃阻了去路,“本宫被这雨截在路上好一会儿了,公公送本宫一程吧。”
小太监哪敢拒绝,心里着急,却不得不随太子妃一行迈着小碎步往院子里去。
雨越下越大,周静桐鞋袜湿了,又到亭子里躲雨,侍婢鸢尾一脸关切,“凉气进了身体不好,劳烦公公先与奴婢回去帮太子妃拿一双干净的鞋袜。”
小太监这才意识到她们是故意不让自己早回去,“鸢尾姑娘在此陪着太子妃,奴才去拿。”
“殿里的人不知道袜子放在哪儿,还是我随公公去吧。”
小太监只能遵命。
雨势越下越猛,雾气笼罩了整座行宫,对避暑的女眷而言是难得的清凉,苏晚吟却惨了。
雨水湿透衣裳,凉意一点点深入骨髓,膝盖从疼到麻,再到木然无知觉,此时竟也觉了寒意,没多久小腿开始肌肉抽搐。
苏晚吟浑身打颤,面上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察觉脸上的雨水有了温度,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上次下这么大的雨,她在雪园门前等裴明奕,他见着自己既惊喜又小心,换了雨披暖了手才肯抱她。
从未有人那样珍惜过她。
明知他把自己当替身,苏晚吟此刻还是非常、非常想裴明奕。
“苏晚吟!”
程时安被御林军拦在外头,明明撑着伞,身子却湿了大半,这一声呼喊充满心疼愤怒。
他日日都来,日日都喊,可她从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雨水顺着颈部流进衣裳,将他笔直的锦袍印出一道道褶皱,他无力地呢喃,“你答应我来行宫就为了给他求情?”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跪在那儿,什么都不说,却比任何一句冷漠的拒绝都更让他绝望。
程时安狼狈至极,眼中是前所有为的怨憎。
姜宁在屋里眼看苏晚吟摇摇欲坠,跪在德庸帝身前求道,“陛下,苏姑娘快撑不住了。这么大的雨,她的伤才好。”
“求您开恩,让奴才出去为苏小姐撑伞。”
德庸帝睨了他一眼,“你这老东西还会心疼人?”
姜宁毫不掩饰眼里的焦急,“王爷好不容易喜欢个人,若有个闪失,他得多难过。”
“他喜欢的是周静桐。”
德庸帝一想起这事心里更烦躁的紧,“他名声不好,还不良于行,苏晚吟能喜欢他什么!”
“我的陛下,要是不喜欢王爷,能搭上性命跪三日吗?就冲这份儿胆识和勇气,您也该成全她。”
姜宁一向谨慎,进退有礼,今日也不知是着急还是什么,越说越过。
德庸帝沉下眸色,语气已然很危险,“你什么时候效忠老四了。”
姜宁惊慌出了一头冷汗,“陛下明鉴。老奴只效忠陛下,非要说的话,老奴一直不敢忘当年皇后娘娘的一饭之恩。”
德庸帝敏锐得盯了他好一会儿,眉心骤然一松,“起来起来。朕随便说说,你怕什么!朕是气朝中无人替老四说话,太子一说处置老四,都是跟着上折子的!朕要是哪天蹬腿儿了,他们不得马上剁了老四!”
姜宁不敢接话。
德庸帝叹口气,似是有些疲惫,“苏晚吟有这份骨气,也不枉老四为她顶撞朕。比那周静桐倒是强多了。”
“有她陪着老四,朕百年后也有脸跟宋氏交代。”
姜宁喜出往外,“您···您宽恕了?”
“哼!锦衣卫是天家威严和权利的象征,太子捏着他徇私的把柄,朕若不处置,往后锦衣卫恐难震慑百官。”
德庸帝摸索着手里的折子,上头是关于岭南乱起来的军报。
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