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早晨是被拍醒的。
杨毅做了个梦,梦的内容千奇百怪,最后像是在深海里与什么怪物搏斗,搏斗正激烈的时候,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脸,把他从梦中惊醒。
杨毅睡得迷离迷瞪,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见一个男人正俯身站在床前,用手拍着他的脸,嘴里还轻声呼唤着,“哎,醒醒,醒醒。”
杨毅一激灵,睡意没了大半,他用双纣支撑着床铺,挣扎着想起身。
“没事儿,躺着吧,你不用起来,”男人轻轻笑了笑,小声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得回去开会,先走了,你接着睡吧。”
杨毅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男人是王继伟。前一个晚上,他们在一起喝了大半宿的酒,杨毅都有点儿断片了。“哦,你走啊。三儿呢?”
“他应该在隔壁房间,估计也没醒呢。”王继伟嘴里喷着酒气,“你怎么样,还难受不?”
“还好吧,就是口渴。”杨毅无力地说。
“等着。”王继伟转身走开几步,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水,杨毅听着他拧瓶盖的声响,四处看了看,才意识到他们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王继伟把水递给杨毅,说道,“你先润润嗓子,楼下应该有早餐,要是不想下去,你就接着睡会儿。”
“懒得动。”杨毅懒洋洋地接过水瓶,一连气灌了好几口。
“行,那你就睡。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杨毅怔了怔,他一时想不起他们有过什么约定,但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王继伟点点头,走了出去,很快,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杨毅把水放到床头柜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头一歪,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但又都虚无缥缈,根本回忆不出什么。再次醒来,已近中午,杨毅盯着从窗户透入的阳光,发了会儿呆,然后摸起手机给刘三儿打电话。电话铃声刚响了两遍,刘三儿就接了电话,听语气也是无精打采的。“起来了?”他问杨毅。
“刚醒。”杨毅的目光在床头柜是上逡巡,他只见到了火机和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些烟灰,还有两个烟蒂。他伸头探了探,烟盒掉在了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了,便伸手掏了出来,抽出一根烟,用火机点燃。
“又抽上了?”听筒里传来刘三儿的笑声。
“抽根起床烟。”杨毅懒懒地回答。
“行,抽完赶紧去洗漱,然后咱们去吃饭。”刘三儿顿了顿,“我这儿都快饿过劲儿了。”
想象着刘三儿身上那一堆肥肉,杨毅脸上浮起笑意,他抻了个懒腰,挂断电话,然后边抽烟边检查手机,还好,只有一个郑川的未接来电。想了想,他回拨了过去,郑川倒没什么事儿,只是两天没在律所见到杨毅,他打电话察看一下。杨毅解释说自己这几天在外边忙,郑川明白所谓“忙”的含义,除了嘱咐几句,也没说其它的。
掐灭烟,杨毅把自己脱光,向浴室走去。连着几天晚上没洗澡,身上都有点儿发黏了。进了卫生间,他打开花洒,用手试了试水温,他站到浴镜前,一边看着脸上的胡子,一边计算着究竟有几天没洗澡了。周六,他住在王伟家,没有洗澡的条件;周日,展鹏到了家里,两人弄得不尴不尬;前一个晚上,他们又在花天酒地。三天了,杨毅默默念叨,然后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花洒终于冒出了热气,杨毅走过去,任温热的水流在自己的身体上冲刷,感到说不出的惬意。他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什么也不愿意想。
打开屋门,刘三儿已经在走廊里抽着烟等他了。见到杨毅,刘三儿咧了咧嘴,笑着问他,“怎么捯饬这么半天?”
“才多长时间啊,就冲了个澡。”杨毅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和刘三儿并身向外走。
刘三儿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伟哥儿走了?”
“早晨走的,也不知道几点。”杨毅悻悻地说,“这哥们儿早晨还非得和我打声招呼,把我叫醒了,告诉我继续睡。”
“他是去上班了,”刘三儿忍不住又笑了,“人家那是有礼貌,哪像你,挺尸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有礼貌,他怎么不和你一个屋睡啊?”杨毅没好气地说,趁刘三儿不注意,拍了拍他的脸,“然后让他拍拍你那张肥脸。”
“我睡觉呼噜声大,他和我睡过一次,就再也不肯和我在一个房间睡觉了。”
“你呼噜声没法不大。”杨毅哭笑不得。
两人乘电梯下楼,刘三儿到前台结了账,和杨毅一起离开酒店。“想吃什么?”刘三儿问。
“随便吧,没胃口。”杨毅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刘三儿,又帮两人点着。
“咱们去吃汤面吧,对面好像就有一家马兰。”刘三儿拍拍自己的肚子,“这胃得养养,昨天又是白酒,又是啤酒的。”
“你还养啊?”杨毅哑然失笑。
“废话,能不养吗?”刘三儿斜睨着杨毅,又问道,“你还难受不?”
“我——还好吧。”
“幸亏还好。”刘三儿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问,“你还记得昨天怎么现眼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