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三儿下了逐客令,杨毅多少有些意外,但一俟看到刘三儿无奈且近乎哀怨般的眼神,他心中反而一宽,点着头站起了身。“那行,我先走了。”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刘三儿依旧坐在沙发里,就像没注意到杨毅的举动,眼睛盯着前方的虚空,直到杨毅拉开房门,他才拉着长音说出简短的几个字,“手机号和邮箱。”
杨毅停在门口,也没转身,顿了顿说道,“我给你发短信。”
回城的路上,回想起刘三儿的表情,杨毅心中五味杂陈。尽管中学毕业后两人相处无多,尽管已经做了老板的刘三儿难掩精明与油滑,但至少对他这个发小而言,他还是青涩少年时那个敦实的胖子,狡黠却又不失义气。欣慰之余,杨毅心底暗暗涌出一丝不安和自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但愿都别牵扯到刘三儿。不会的,杨毅自我安慰道,但他自己清楚,这样的安慰是多么地苍白无力,他忽然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
杨毅的眼前闪现出展鹏严肃的面孔。正如那样的面孔很稀罕一样,他类似的冲动也不多见。明明都已经答应了展鹏,为什么自己仍抑制不住那股莫名的冲动,依旧私下调查呢?杨毅木然地盯着前方的车流,思忖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不禁黯然长叹。
杨毅觉得越来越不懂自己了,离开看守所的两个多月,抑或说没有王可的日子里,他变得烦躁而又多疑,他不清楚究竟是王可的存在压抑了他的本性,还是王可的离开诱发了他的暴戾。
他皱了皱眉,摸出一根烟点燃,把车窗按下一条缝隙。傍晚的暑热顺着车窗涌了进来,虽然车里开车空调,但还是带来一阵滑腻。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浓浓的烟雾在口腔里转了个圈,顺着鼻孔喷出,稍稍缓解了他的躁动。
正赶上红灯,他轻轻地踩着刹车,把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抽烟的间隙,他扭头看见了邻车的司机,忽然想象起在自己离开后,刘三儿在电脑前忙碌的样子。刘三儿算是个谨慎的人,正如他无意获悉监听的内容,抑或不想让他窥视如何操作,或许对双方都是种保护。
刚过了路口,杨毅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他摸起手机,看看屏幕上宋晓辉的名字,划动接听,问道,“宋哥,有事儿啊?”
“你怎么好几天都没过来啊?”宋晓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来。
“也没几天吧,”杨毅的嘴角牵出笑意,“我想想啊,周六、周日,今天周一,这不才三天嘛。”
“是吗?”宋晓辉嘿嘿笑了笑。
“我回所里上班了,往后可能白天没多少机会过去了。”
“上班了?那好啊,你也应该上班了。”宋晓辉停顿一下,问道,“那往后都是晚上来?”
“应该是吧。”
“今天还过来吗?你要是过来我就等你。”
“我不知道,我还在路上呢,”杨毅看看窗外,“好像刚路过你们家那一片。”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出城还是进城啊?”宋晓辉问。
“下午见了个人,刚完事儿,这不往家里赶呢嘛。”
“忙完了?”
“嗯,忙完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来一趟吧。”
杨毅听着宋晓辉像是话中有话,不由问道,“怎么了,宋哥?”
宋晓辉迟疑一下,说道,“下午警察又来了,刚走。”
“又去调查了?”
“是啊。”
“可能也是正常的过程吧,他们愿意调查就让他们调查呗,不是没什么别的事儿吗?”杨毅问。
“我也说不好,”宋晓辉吁了口气,“我感觉今天怎么是冲着我来的啊。”
“是不是啊?”刚刚消失的自责与愧疚再次涌上心头,没等宋晓辉回答,杨毅就接着说,“行,宋哥,咱们就见面聊吧。我就不锻炼了,健身馆里也不好说话,咱们一起吃顿饭吧,咱们哥俩也有日子没喝点儿了。”
“也行。”宋晓辉答应得很爽快,像是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我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我直接过去接你。”
“那我去洗个澡,然后就下楼,咱们还是老地方吧。”
“行。”杨毅挂断电话,摇头苦笑。老地方,老地方,他和宋晓辉之间也有老地方了。
张文峰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汽水,望着刚送上来的热气腾腾的汤面,懊悔不已。真不知道自己哪儿根筋搭错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偏偏点了一碗热面。他用筷子挑了挑,又吹了几口气,悻悻然放下筷子,转头问服务员,“有没有酱牛肉?”
“有。”服务员的声音很清脆。
“给我来一盘,再加个烧饼。”见服务员转身欲走,张文峰又忙问,“快不快啊?”
“快,马上就来。”
三下五除二,就着烧饼,张文峰几口就把一盘酱牛肉消灭干净了。他抿抿嘴,把汤面挪到眼前,手摸在瓷碗上还有些烫,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隔着玻璃窗闯入他的眼帘,他仔细看了看,确认那是宋晓辉,不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宋晓辉躲着汽车,斜穿过马路,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