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湟州,气温逐渐回温,夜晚的青山寨,虽不冷,却因树木砍伐,无阻风沙,以至刘然等人回到木屋,已是灰头土脸。
这木屋是他们十人自己搭建的临时居所,只为能更好耕种,若是等家人来了,便会自己修缮房子。
而今都是独自一人,索性只修一间木屋。
回到屋子,几人纷纷瘫软在杂草堆上,半月以来,天边微亮便去耕地,夜幕降临,这才回屋,令他们分外疲倦。
瘫软在杂草堆,张平亮发出沉重的呼吸,手指也不想动弹,休息了许久,这才望向刘然,见他已休息好,正在生火,不由有些佩服对方的体力。
张平亮强打起精神问道:“刘然哥,你今天耕了多少地?”
正在生火,煮热水的刘然,看着囊中见底的栗米道:“今日不过三亩地。”
说完,刘然露出了深思,如今四月了,还有半月便可播种,而今两百亩不过开荒六十多亩,令他也忍不住皱眉,只觉效率太低。
刀耕火种,已有数千年历史,两宋之间,更是达到了历代以来,农业最巅峰的时刻。
国初,太祖赵匡胤奠基了以农为本的政策,历代宋帝在农业皆有成效,尤其是宋真宗,获取大量占城稻,促进了宋代的农业发展。
南宋农书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这一切与弓箭手并无太大关系,农业本就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然而弓箭手根本那么多时间去繁忙农田。
虽宋代比起秦汉种植技术更加好,已知施肥之利,然而在刘然看来,弓箭手的耕种方式,与先秦并无太大变化。
弓箭手名为耕战一体,无需服役,朝廷三申五令不可使弓箭手劳役,然而在这军纪败坏的情况下,所谓军法与政令,也不过是一堆草纸而已。
弓箭手更不能负担肥料,所崩能做的,唯有草草耕田开荒,而后播种,至于收成如何,只能看天意。
昔日王厚在熙河路招刺弓箭手,因土地贫瘠,一亩地收成不过九斤而已。
刘然侧头看向疲惫的蔡崇,皱眉问道:“蔡队长,我们何时才可乞求耕牛?”
听见刘然的询问,蔡崇撑起酸痛的身子,倚靠在木墙上,摇头道:“我去营田司处问了许久,然而始终无答复,唯有让我们多等等。”
闻言,有人皱眉道:“等?还有半月时间,便要播种了,而我等所开垦做多的,不过便是梁护了,就算是他也不过八十多亩,还要等多久?”
梁护见几人说话,拿出水囊喝了一口,连日开垦,只觉得口干舌燥,每日需喝大量的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梁护才道:“等吧,除了等又能做甚?”
众人闻言为之一滞,不知如何开口。
刘然不吭声,继续将水烧开,而后又丢了一指甲盖大的醋布,与最后一点栗米干粮混合在一起,没有盐巴,唯有一点醋味,在这屋子里,混合着汗臭味一起吃了晚餐。
众人吃过晚餐,劳累了一天,躺在以杂草充当的床上,开了话题。
张平亮侧躺在刘然身边,望着他的脸庞,略有好奇道:“刘然哥,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刘然回道:“我娘与阿姊,以及姊婿,以及阿姊刚出生的孩子,”说到这里,刘然忍不住再度想起了家人。
听着刘然说到孩子,蔡崇几人面露思念神色,他们成为弓箭手数年,而今背井离乡来到湟州,就是为了让家里过的好一点。
带着思乡情绪,众人纷纷入睡,
唯有梁护辗转难眠,在漆黑的屋子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泪水忍不住流淌。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众人便早早起来,排着队上出恭。
蔡崇从里面出来,望着茅房忍不住叹气道:“他娘的,这些大粪都是好东西,从老子身体出来,结果还不归老子,全都给别人当肥料。”
刘然点了点头,这粪便对于达官贵人而言,是阿堵物,对于他们这些弓箭手来说,这便是宝贵的肥料。
而这宝贵的肥料,并非个人所能支配,以十人一队,半年的粪便,聚集在一起,半年之后便会有人来收集。
而收集之后,便是给军中郑科等人的田地,做肥料。
蔡崇越说越气,忍不住骂骂咧咧,看着刘然道:“刘然你小子,要是哪天富贵了,一定要给我一个官,我若是当官了,就让一百人,给老子天天拉屎当肥料。”
听着蔡崇的志向,刘然盯着他看一会,笑了笑道:“若是我发了,一定让你管茅房,谁都不能和你抢。”
说笑一番,冲淡一些疲惫,众人又拖着饥饿又疲惫的身躯,匆匆往田地里跑。
而刘然并没有直接去田里,而是叹了口气,朝山上而去,那里正是青山寨。
来至青山寨,这里与前些日子,大不相同,林林总总的防御工程,在此高高修起,三米高的土墙,屹立在山间,化作一道最难攻破的防线,其上还有弓箭手站立的台子。
进入寨子,刘然来到一处建筑,建筑里有一名仓吏,正在晒着太阳,喝着热茶,望着刘然来此,一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