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体”竟微动了动。
首先是手指僵硬地抬了抬,而后,他从棺材里直挺挺坐起身。
灰烬并未随之落下,反而如同被黏着在了对方的肌肤一般,依旧牢牢地贴合其上。
直立上半身的男子没有睁眼,反而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很熟练地将面上所有的灰烬给抹在手心中,塞入嘴里。
好像在品尝何种珍馐美味,狼吞虎咽,贪婪尽显,让人望之生厌。
盛穆漠然地移开视线。
他脑中倏忽掠过一个想法——还好小皇帝不想要什么长生。
否则他无法想象,那样漂亮软乎、骨子里又透出铮铮傲气的少年如此姿态。
幽邃山洞里,仅有从“尸体”状态死而复活的龙袍男子着急忙慌吞咽的难听声音。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那男子终于是停下“进食”,打出了一个恶心的、餍足的饱嗝。
盛穆更厌恶了。
若不是……他一定亲手将这恶心的东西碎尸万段。
但无妨,今日便是个了结,因为他找到了新的“主”,也即崭新的人生意义。
盛穆眸光幽幽地想着,听见那龙袍男子低低开口,因为太久未说话,嗓音都变得粗哑沉沉,像破拉风箱。
“右相,今日将朕唤醒,莫不是外面已然安排妥当?”
盛穆不作回应。
他正有意无意地轻摩挲着指腹薄茧,心底盘算着要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已然无用的存在。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来自盛穆的似有似无的冰冷杀意,龙袍男子蓦然扬声,语气中不无威胁:
“右相,你可别忘了,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此刻还差两个,朕便可以用‘人冢’脱胎换骨,重新登基,你若是在这时候背叛,可知道后果?”
盛穆更是无动于衷,顶多奉还一声低低的嗤笑。
其中的嘲讽与散漫让方才还喜上眉梢的男人,此刻俨然阴云密布。
“盛穆。”他恨恨地叫着这名字,宛若想要把面前的人给撕碎。
“百年前的事,”盛穆忽然漠然开口,“和你这个被恩赐的刍狗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登时恼羞成怒:“你!”
盛穆不欲与对方多说,他将对方唤醒的唯一目的,便是杀了。
于是他的眸光倏然冷下。
周身杀意也愈发肃冷明显。
男子感受到后,霎时有些瑟缩,外强中干道:“你,你想做什么?!”
盛穆闻言,并未回答,只略微歪头,仿若看死物一般盯了男子两秒,接着面无表情抬手。
盛穆的内力惊人,随着他这一抬手,先前被劈成两半的棺材盖顿时无风而起,又将男子给强行逼回了棺内,被封在了其中。
因为这棺椁由套棺和内里的棺材组成,此时套棺外壳已破,内里的棺材并不能完全隔绝其中的怒吼与拍打。
盛穆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正在一边用力拍打棺材盖,一边怒喊:“盛穆你真是疯了!呵!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杀得死我?!我告诉你!我可是——!”
男人后面的话未说完,便被盛穆冰冷打断。
“怎么,真的以为刚刚那些灰,就是气运了?”
盛穆这毫无温度起伏的话一出来,棺材内霎时陷入死寂。
“那不过是我随手拿的符纸。”
紧接着便是男人更加不敢置信的捶打狂怒。
“怎么可能?!盛穆你害我!我不信!啊啊啊啊啊!!!”
盛穆轻轻勾唇,无声冷嘲,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他再回到暂住处前,在无人的街道上站立良久,待到感觉自己周身肮脏的气息都尽数散去后,盛穆又悄无声息去简单沐浴了下。
全部清理干净,盛穆才回到床榻上。
看着榻上少年睡得依旧香沉,盛穆眉宇之间的冰寒料峭方才消散得一干二净,并且渐渐化为柔和。
事已至此,明日,便该“结案”了。
也该向小皇帝坦白一切了,不知对方会否恼到不想再理自己……若是那般,可就难办了。
盛穆这一夜无眠,静静守候在舟泽身畔陪伴。
次日,舟泽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活力满满苏醒过来,仍未忘记昨日盛穆说的“已有思绪”。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侧身面向身前的盛穆,低低问:“快说,昨夜你说的思绪是指什么?”
盛穆闻声,不紧不慢睁开佯闭的双眼,淡定的视线稳稳地落到舟泽的脸上。
答非所问道:“皇上饿不饿?”
舟泽:“……?朕不饿,你快说。”
少年催促的同时,不由自主瞪圆了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盛穆,看得盛穆下腹不禁一紧。
暗自忍耐了两息,盛穆垂落那鸦羽般的漆黑长睫,似无可奈何一般,“既然皇上想要先听故事,那便迟些再让小厨房上早膳吧。”
“故事?”舟泽敏锐地察觉到盛穆这个略有些微妙的用词,“什么故事?”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