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凝滞,朱元璋脸色僵硬,依靠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掌逐渐握紧。
“陛下,老臣记得,那时相识不久,您问臣何时才能天下平定。”
“老臣也告诉过您,以汉高祖为例,生性豁达、知人善任、不随意屠戮功臣,花了五年便成就了统一伟业。”
“陛下当时确实是在效仿汉高祖,而天下最终落入到了你们朱家手里。”
“如今的陛下,只不过是一介独夫。”
朱元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嘴唇也在颤抖。
“李善长!你这是在指责咱做错了吗!”
李善长戏谑一笑。
“难道不是吗?驱使锦衣卫的鹰犬,对朝中所有重臣进行监视,连你的那群儿子们都在你的监视之下。”
“陛下叫老臣前来,相信不是为了问那些已经调查清楚的事情。”
“老臣今日而来,不过是引颈就戮,还望陛下尽早赐死,但也求放过家人一条生路,只需将其削为庶民即可。”
今时不同往日,君臣二人也再也不是当初打天下时候的模样。
一人讥讽戏谑,一人怒不可遏,皆因猜忌而起。
朱元璋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也正是因为对李善长过于猜忌,才酿成今日之局面。
对方声声质问,每个字眼都如同刀子戳进心房。
一切罪名,无需言说。
李善长看着这位“老友”的样子,初次在他这里体会到了畅快感。
“陛下,若您真要以谋逆罪名诛杀老臣,老臣还可以告诉你更多人。”
“不说别人吧,正在为陛下平叛的蓝玉,历来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老臣觉得,他日后的下场,比起胡惟庸好不到哪里去,陛下不如尽早全杀了为好,那时便无人能威胁到你朱家的基业!”
这句话,算是彻底惹怒了朱元璋。
“毛骧!毛骧!”
“把他给咱带下去!夷族!夷族!”
一众锦衣卫闻讯,冲进乾清宫中,强行将李善长带离。
走到门口时,李善长却突然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讥诮笑容。
“独夫,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也会等着蓝玉他们!”
朱元璋怒目欲裂,手掌抓着扶手,嘴唇紧闭,牙关紧咬。
看着李善长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过了许久,心中那股怒气才逐渐平息。
或许是因为残存着愧疚,朱元璋最终还是没有将李善长株连九族,给锦衣卫下了一道简单的谕旨。
“诛杀李善长,夷李存义一族,流放李善长之子三千里。”
当日,李善长死于诏狱。
在朱元璋得知这个消息过后,瞳孔中只有着一瞬间的失落,取而代之的则是阴狠。
“李先生,咱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计,留着你们这群功勋,朱家子孙受不了,百姓一样受不了。”
“为了大明,咱不得不这样做,道歉的话,到时候就在黄泉路上说吧。”
李善长之死,并没有在朝堂当中掀起太大波澜。
整个过程都是由锦衣卫执行,将波及范围控制到最小。
朱元璋同样害怕李善长会不断攀咬,到时这件事情就会成为继“胡惟庸案”后的第四大案。
狱中的蓝昭得到消息时,快悬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落定。
……
正好过了时日,兵部再次收到平叛战报。
兵部尚书秦逵,将战报拿到朱元璋面前时,老态龙钟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容。
“蓝玉还是那个蓝玉!”
“生擒忠建土司之后,又将施南土司擒杀,共歼蛮兵一万七千人,还顺带把周边的那些土司全部都给横扫了一遍!”
“真不愧是咱大明第一猛将!”
朱元璋毫不吝啬夸奖。
秦逵也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跟着附和道:“凉国公带兵打仗果然强悍,不日他将会率军返回京师,微臣请奏为凉国公摆下几桌庆功宴。”
“不但要大摆宴席,到时咱要亲自出城相迎!”
看着战报上的字眼,朱元璋想不高兴都难。
这次,蓝玉损兵折将总共也才不过五千余人,却歼敌将近两万人,更是缴获了不计其数的战利品。
秦逵连忙说:“臣这就去准备!”
“去吧!”
没过多久,太子朱标不出意料的找了过来,他也是满面笑容。
“父皇,可喜可贺,蓝玉大获全胜啊!”
“不过呢……蓝昭的案子也查的差不多了,那些义子们其实是想自己在北元鞑子手上赚一笔,完全没有和北元私通的嫌疑。”
“父皇要不下个旨意,放了小昭?”
朱标试探性地问着,实际上也是做顺水人情而已。
朱元璋大手一挥,朗声笑道:“肯定要放,而且此次大胜,他们父子皆有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