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见,唐海刚顾不得吃饭,急匆匆进宫,赵世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内侍把那份奏章给他看,唐海刚匆匆一瞥,直接道:“陛下,奏章的内容如今已经传遍朝野了,微臣此前也看过了。”
赵世卿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道:“你怎么看?”
唐海刚道:“据传那份所谓的农民生活情况调查报告,乃是出自一群泉州书院的学生之手。那些学生没有坐船到江宁参加国试,而是走陆路而来。沿途详细查问农户,得来的那份报告。”
赵世卿直起身子,道:“这些学子倒是有心。依你之见,此事该怎么处理?”
唐海刚道:“陛下,微臣以为杜学士指使杨玉昆上奏,不是为了阻止议税。而是为了阻止单方面给东南各地加税,要把其他各地也并入加税行列,顺带驳斥沈伯群,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阻扰他升任首辅之职。杨玉昆奏章所言非虚,陛下也该为日后做好准备,但之前已经定计,一来如今各地实情陛下已然知晓,正是要先易后难,先趁此机会增加东南等地税赋,弥补国用。待朝局稳定之后再考虑抑制土地兼并之事。二来借此机会整顿朝纲。所以臣建议陛下一是明旨褒奖杨玉昆,以示陛下虚怀纳谏之意。二是让沈阁老暂时休养一段时间。三是明旨议税之时,农税不得加征。”
赵世卿听了唐海刚的建议,道:“先生之法恐不能堵住悠悠众口,翰林院、都察院的那帮清流怕是又有话说。”
唐海刚道:“陛下,这正是杜学士的目的啊!他是宁愿赵德龄继续担任首辅,也不愿沈阁老进身,说出来还是为东南党一党之利。这就是杨玉昆上这道奏章的可恶之处,试图以舆论胁迫君上。对于清流之声,微臣倒是认为问题不大,只要沈阁老休养一段时间,再对舆论善加引导,不仅可以让大家看到民生困苦、国用不足的局面,还能揭示东南党地方富庶、节余大量税赋的实情,引导朝野赞同增加各地税额。”
赵世卿道:“先生言之有理。沈伯群那边,先生就去拜访一下吧?”
唐海刚应下,道:“陛下,其实沈阁老那边更加不用担心。微臣猜的没错的话,沈阁老巴不得被弹劾呢。杜学士是不得不出招,以待朝局有变。沈阁老是欣然接招,静待有变。”赵世卿稍一想就明白了唐海刚话里的意思。
沈府,沈伯群和家人吃过饭,与儿子沈逸飞信步走在庭院中,消食之余父子也好说说话。沈逸飞道:“父亲,杨玉昆的弹劾您老准备如何应对?”
沈伯群道:“不应对。”
沈逸飞道:“那父亲的计划?”
沈伯群摇摇手,道:“你以为唐海刚劝我提议议税能安好心?首辅之位没有那么好坐。皇上着急,老夫可不着急。如此正好,老夫正好可以借机休养一段时间。既然杜文心宁愿不让我上,也要行此忌讳之事,倒要看他东南党能否顶住压力。”
沈逸飞没有想明白,还是向沈伯群问到:“何解?”
沈伯群道:“这你还看不明白?皇上开出了条件,老夫只要上位首辅,就必须完成这议税之事。杜文心知道这一关节,知道老夫一旦担任首辅,必然会全力做这件事。因此,他需要让反对议税的赵德龄继续尸位素餐,他自己才能找到机会。却不知老夫提出议税之事实有饮鸩止渴之忧,陛下对议税加税之事势在必行,如果我上位首辅,届时恐怕千难万难。如今杜文心既然不愿,老夫就随他的意,让他们东南党去面对陛下的压力,看他们如何应对皇上的议税加税之事。”
沈逸飞道:“我懂了。父亲这一招棋高一着,既完成了皇上交待的事,还躲过了最难之事。”
沈伯群道:“从政有时候也要看运气。周秉政以为他调查的事情老夫不知道吗?自己为了名声不敢上书,杜文心倒是不在乎。其实即使杨玉昆不上书,老夫也会让人弹劾我的。那些泉州书院的学子的事情却是意料之外,让杨玉昆的弹劾更有威力,恐怕这个时候陛下的使者正在来的路上。”两人刚说了一会自己家乡的情况,一边感慨生民不易,一边在那盘算自己家有多少地了。不一会就有人来报,翰林院承旨唐海刚来访,父子两人相视一笑。
周府,周秉政刚刚点头允许周舟出门游玩,感叹年轻真好。也如这般年纪的时候,自己是如何的风流倜傥,当初还是老师的杜文心却管的很严,通常要见缝插针的找机会才能出去和同窗一起游玩。追忆过往,思虑今时,老师对自己有意见了。是对自己没有辞去尚书之位不满?还是知晓了自己结交孙思源之事?亦或是对自己保护苏圣平不满?或者只是对自己的一次提醒?
周秉政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老师明白自己的意思。给老师送去那份报告,本意还是希望老师安排让人弹劾自己,谁让户部是直接关联的部门,目的自然是先从议税之事中摘出来,由赵德龄亲自操刀此事。要是议税能成,得罪人的是赵德龄。要是不能成,老师才有机会,到时自己再出面,再行议税之事时才能让朝野舆论以为师徒两个是逼不得已。原本以他们师徒的默契和老师的政治智慧,应该能够理解和做到,没想到老师却还是弹劾沈伯群这个已经卸任的户部尚书。
周秉政猜的没错,杜文心本意就是要提醒他一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