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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是被小昭冰凉的手弄醒的。
他醒过来,看到小昭坐在床边,用手摸着他的脸,见他睁开眼睛,小昭问:
“在这里睡得好吗?”
“好。”张晨笑道,“你没看到我睡得多香,一觉睡到现在,你呢?”
“嗯”小昭点点头,“那个姐姐对我很好。”
小昭拿起地上的脸盆,和张晨说,那我先去洗脸了,你起床。
张晨说好。
小昭走去盥洗室,张晨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拿起放在床铺里面的裤子套起来,又从床尾的床单下面,拿出睡前平铺在那里的袜子,发现它们已经被捂干了,不禁一乐。
他坐在床上,右脚套进了皮鞋,然后从地上拿起左脚的鞋子摸摸,里面还是湿的,手伸进去的时候冰手。
张晨朝边上看看,他发现睡在他边上的床铺已经空了,枕头上扔着一张报纸,就把报纸拿过来,撕了半张,垫进鞋子里,用手试试,还有点潮,干脆把整张报纸都塞进鞋里,用手楦平,然后把脚套进去,报纸有点硌脚,但总比直接套进湿鞋舒服。
张晨从床底下,拿出昨晚没倒的那盆洗脚水,端到盥洗室倒掉,小昭已经洗好了脸,把毛巾和挤了牙膏的牙刷递给他。
张晨把毛巾搭在肩上,小昭又拿了过去,说:“湿,我帮你拿着。”
张晨正在刷牙,小昭站在边上问他,我们等会去哪里买票乘车?
张晨满嘴白沫,摇了摇头,又咕叽了两声,小昭奇道:“你不知道,那我去问那个姐姐。”
张晨赶紧又摇摇头,伸手拉住了小昭。
他头弯下去,接了一口腔的水,有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一阵钻心的凉。
他咕叽咕叽把水吐掉,把牙刷在水龙头下面冲冲,递给小昭,从她手上接过毛巾,这才说:“我们今天不回永城。”
“啊!”小昭吃了一惊。
“已经年初三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整天就是围着火盆吃瓜子花生,看那些烂电视,还要拜年来拜年去,麻烦死了。”张晨说,“你没有来过杭城吧?”
小昭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在杭城玩几天,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城还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的。”
“好啊,那我要去西湖。”小昭伸手在自己大腿这里一比,和张晨说:“我这么点点大的时候,就想来西湖了。”
“好,那我们就先去买衣服,然后再去西湖。”张晨说。
“买衣服?”
“对啊,大过年的,你想就穿成这样逛西湖吗?”
小昭看看张晨和自己,确实,这军大衣穿着在火车上,不觉得什么,但要在城市里,特别是去西湖边,确实太难看了。
小昭开心地笑道:“好啊,过年了,有新衣服穿了。”
两个人洗好脸,一起走去服务员值班室,小昭介绍昨晚的那位大姐,和张晨说,这是桂花姐。
张晨就叫她桂花姐。
桂花姐问张晨,你们今天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帮你换一个床位,最头上的那个,很吵吧?
张晨赶紧说谢谢,我们不走。
“小昭你还是和我睡,女孩子睡走廊上,不好,和姐也有个伴。”桂花姐继续说,小昭说好啊。
张晨问桂花姐,现在哪里还有衣服买?
桂花姐和他们说,本来,这里过去一歇歇路,过了清泰立交桥,就到四季青,那里什么衣服都有,还便宜,可现在过年,都关门了,要过了初八才会开门,杭城大厦和解百还开门,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你们去那里看看。
张晨说好,小昭问桂花姐,从这里过去,怎么走?
张晨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谢谢桂花姐。
两个人转身要出去,桂花姐又叫住他们,和他们说,楼上的浴室,晚上七点到九点有热水,要洗澡的话就早点回来。
张晨和小昭赶紧说好。
他们出了门右转,沿着佑圣观路一直走就到了解放路,张晨和小昭说,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快走到头就是解放路百货商店,到头就是一公园,就到西湖了。
张晨对这一带很熟,解百的边上就是解放路新华书店,杭城也是浙江最大的新华书店,解百的斜对面,解放路和湖滨路的转角上,有一家西泠印社的门市部,里面除了卖画册字帖和书画材料外,最吸引张晨的,是它整个店堂四周的墙上,挂满很多字画。
这些字画,大都是西泠印社的成员,或浙江美院老师们的作品,从老一辈的潘天寿、陆俨少、俞任天、沙孟海、朱恒有等等的作品,到年轻一辈的陆抑非、吴山明、舒传曦、程十发等,偶尔还有一些油画,张晨在这里看到过周沧米、莫大林和潘鸿海的作品。
所有这些作品,标价从几十到几百块钱不等,张晨买不起,但喜欢来看,这里和新华书店,是张晨每次到杭城的必来之地。
张晨和小昭手牵着手,走过中河路,又走过工联大厦,意外地发现,奎元馆还开着门,张晨赶紧带着小昭走进去,在进门的柜台,买了两碗面儿川。
奎元馆偌大的店堂里,加上他们,只有五六个人在吃面,这些国营商店的服务员们虽然态度很差,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欠他多还他少的样子,特别是正月里,但国营商店和个体商店不同,既要讲经济效益,还要讲社会效益。
在这生意清淡的日子还要坚持开门,就是讲社会效益。
“好不好吃?”张晨问小昭。
小昭说好吃,要是辣的就更好吃了。
张晨笑了起来,他和小昭说,杭城人都不吃辣的,不过他朝四处张望,还是看到隔了几张桌子上,放着一罐辣酱,辣酱是那种糊状的辣酱面,不辣,但很咸,小昭加了一大勺,尝尝觉得不够,又一大勺,还是不够,再来。
轮到张晨,两个人差不多把一罐辣酱都倒完了,服务员离他们五六米远处,靠墙站着,拿眼瞪着他们,不过张晨和小昭也不管她。
服务员终于按耐不住,走过来,张晨以为她是要说他们,没想到她一把就从桌上把辣酱罐收走,走进了后厨。
张晨笑道:“你把她吓坏了。”
小昭晃着脑袋说:“不是我,是你,是你倒了以后,她才过来的。”
“好好,是我。”张晨骂道,“真他妈的小气,这么大的店,吃点辣酱都不肯,还把罐子都收走。”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服务员拿着辣酱罐又从后厨出来,走到他们身边,把辣酱罐重重地顿在他们桌上,里面的辣酱都溅了出来,然后走回原来的地方,继续靠墙站着,看着他们。
张晨和小昭看看,那罐子已经装满了辣酱,两个人回头看看那服务员,不禁笑了起来,张晨低声说:“加啊,你再加啊,看你有多少能吃辣。”
小昭摇了摇头:“太咸了,不然我可以把一罐都加完。”
吃完了面条,两个人走到“亨得利”钟表店的门口,张晨叫道,等等等等,小昭停了下来,看着张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张晨靠在人行道的法国梧桐树上,把左脚鞋子脱了,弯下腰,从里面把湿哒哒的报纸拿了出来,扔到了梧桐树边上的垃圾箱里。
小昭睁大眼睛一直看着他,等看到他从鞋子里抽出一坨报纸的时候,笑得弯下了腰,她看看左右,幸好周围都没有人,小昭骂道:
“笨蛋,鞋湿了你怎么不早说,桂花姐的值班室里有火盆,在火盆边上放一晚上,现在早干了。”
“笨蛋,桂花姐那里有火盆,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鞋子湿了呀。”
“我不知道她那里有火盆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斗着嘴,杭城解放路百货商店,就在他们的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