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
月明星稀。
通往唐门的蜀地官道旁,有一处简陋的驿站。
一盏昏黄的灯火摇曳在其中一间客房内。
这是一盏油灯。
灯芯应是粗制滥造,散发着难闻的刺鼻气味。
可土蝽喜欢。
它更喜欢夜晚的光亮。
顺着窗沿的缝隙,土蝽轻松爬进这间唯一亮着的客房。
灯火晃动,土蝽感受到阵阵暖意,兴奋的舒展开褐色的翅翼,准备投入这辉光之中。
但土蝽却没有得偿所愿。
它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它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虫子。
它只感受到身体仿佛被瞬间抽取了所有。
接着便落在了地上,顷刻间碎成粉末。
灯油是唐门特制之物。
灯芯同样来自唐门。
内室五人当然也是唐门中人。
“我说哥儿几个有话就直说,这时候也不早了,赶明儿咱还得精精神神儿的拜山门呐。”
一张满脸堆笑的脸庞在昏暗的灯火内若隐若现,此人十分富态,时时刻刻都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像极了一尊弥勒佛。
「千面弥勒」唐守仁此话一出,他身边一个正襟危坐,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的男人立刻不屑一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假惺惺的作甚?要不是看在唐笑的面子上,他唐依云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在那把交椅上坐了十天半个月吗?分舵那几个老不死的也是活到头了,竟然保着一个小屁孩儿当唐门的门面。”「铁面判官」唐贾冷然道。
“费他娘的腿儿话,照我看啊,咱们也别没事找事,脱裤子放屁,明天直接摊牌,他唐依云要是识相挪挪屁股,咱让他舒舒服服活到死,要是他没带招子,唐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可没少收咱的银票,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拉下座儿。”
「金臂猿猴」唐空极为不耐烦,说话间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面砰砰作响。
他是十二影中最年轻的,也是众人之中脾气最暴躁的。
「千面弥勒」唐守仁摇了摇头,手指在半空之中点着「金臂猿猴」唐空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打算直接造反了?”
“不然呢?咱们大老远跑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真是为他唐依云抬轿子的啊。”
「金臂猿猴」唐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毫不掩饰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唐门门主的位置。
「千面弥勒」唐守仁轻笑了一声,脸上除了笑容看不出一丝其他表情:“你呀,总喜欢冲动行事,这唐门的规矩多了去了,你这样莽撞,早晚得吃亏。”
“哼,管它什么规矩,大哥你先把屁股坐上那张椅子再说,老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别什么脏活都是咱十二影来做,他唐笑一脉就能高枕无忧,坐享太平?”
「金臂猿猴」唐空越说越愤慨,口沫横飞依旧不解气,言语间毫不避讳,直言对唐笑一家的不满。
“小空所言不假,咱们也别和他们说什么场面话了,现在没了唐笑这个老家伙,再也没人可以妨碍我们了,只要明天逼迫唐依云退位让贤,唐门以后就是听咱们的,咱们说的就是规矩。”
「夺魂铁手」唐迪附和道,显然对于唐笑一脉已是积怨已久,如今唐笑被九天绑走,生死未卜,唐门上下陷入群龙无首之际,唐依云也毫无掌控全局之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面弥勒」唐守仁摇摇头,不疾不徐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三千烦恼丝」唐三千当即意会出「千面弥勒」唐守仁话中有话:“大哥,你是在担心我们有些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千面弥勒」唐守仁冷笑一声,并没有说话,而是环视在座四人,眼里俱是冷光。
「金臂猿猴」唐空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道:“他娘的,唐三千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说谁呢,当着大哥的面给老子说清楚!”
「铁面判官」唐贾轻咳了一声,略有些不满「金臂猿猴」唐空的火爆脾气:“我耳朵快聋了。”
「金臂猿猴」唐空还想与「三千烦恼丝」唐三千一争长短,可看到「铁面判官」唐贾的煞冷铁脸后,不知怎的居然不敢再有半点放肆,缓缓坐下,眼里满是畏惧。
「夺魂铁手」唐迪敲了敲桌面:“小空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有人说你了吗?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三千说的有问题吗?你用你那猴眼睛好好看看,咱这屋就几个人?其他那些兄弟姐妹呢?还看不明白吗?”
「金臂猿猴」唐空看了眼面前四人,刚刚平息的脾气再次被点燃,义愤填膺道:“我呸!都是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人各有志嘛。”
「千面弥勒」唐守仁脸上笑容不减反增,语气温润,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其他十二影的各怀鬼胎而产生怒意。
「金臂猿猴」唐空见「千面弥勒」唐守仁仍是一幅淡定模样,忍不住劝说道:“大哥,都啥时候了,你还在替他们几个说话?大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就把那几个混蛋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