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外。
牢头急匆匆不知跑去何处。
牢门的狱卒几乎是在乔一一和陈阿狗二人脚跟落地的瞬间将大门紧闭,生怕二人又折返似的。
陈阿狗和乔一一相识一眼,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二人也并不在意,反倒因为牢头的不知所踪而长舒一口气。
乔一一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从未感到如此的畅快。方才牢房内臭不可闻的酸腐气味把他给熏得差点晕厥。
阳光、微风还有路上行人的脚步声顿时让乔一一有一种从地府重回人间的错觉。
不过这份舒畅并未持续多久,乔一一眉间一紧,忽然怒上心头,不由分说便一把揪住陈阿狗的领口,旋即愤愤不平道:“你你你!你个乡巴佬、土老鳖敢蹬鼻子上脸,谁是你随从啊?啊?啊?”
乔一一指着陈阿狗的鼻子质问,虽然乔一一也知道若非陈阿狗急中生智,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牢房里,或许他会含冤到死也说不定,不过一码归一码,他绝不允许自己低人一头,白白被人占便宜,于是乔一一越想越气,竟被陈阿狗这个看起来傻里吧唧的乡巴佬趁了口舌之快。
陈阿狗一时哭笑不得,乔一一这让人捉摸不透的自尊心着实让陈阿狗招架不住,不过现在绝不是论个明白的时候,陈阿狗还算清醒现在的处境。
陈阿狗赔了个笑脸,忙将乔一一的手从自己的领口撇开,乔一一原本紧攥得手心忽然感到一股绵软的气力,就这般被陈阿狗轻而易举的拨下来,乔一一诧异的看向自己的手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脸不可思议。
陈阿狗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乔一一的左肩,随后冲着大牢方向努了努嘴,乔一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虽然极不情愿,但眼下他们当务之急是溜之大吉,因为他们并不知晓那个牢头是否弄错了人,亦或是其他意料之外的乌龙事件,总之他们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乔一一哼了一声,唯有暂时妥协,嘴里听不清嘟囔了什么,一来她牵挂着家人,二来她绝不愿意再回那个臭气熏天的牢房,旋即在陈阿狗的催促之下,乔一一只得暂时作罢,接着二人迅速朝着乔一一居所的方向快步前进。
魏州府衙。
牢头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奔跑在府衙内大院小院之间,像是被什么凶恶的野兽亦或是可怖的冤魂追逐,牢头神情惶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而府内的下人们亦是避之不及,牢头所经之处众人纷纷退让,可怜有一位厨房的下人闪躲不及,被牢头毫不犹豫一把推倒在地,那名下人满腹委屈,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这些人的目光都忧心忡忡地投向内院的一间房屋。
那是府尹老爷的书房。
原本往日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的书房外院,自打早些时辰来了个小沙弥之后,府尹老爷便如同着了魔似的,推诿数人拜访之后,府尹老爷便闭门不见任何访客,就连一向优游自若的杨师爷今早也像失了魂一样,不停进出于府尹老爷的书房,一不留神还被门槛拌了个狗吃屎,鼻子上破了块皮。
这些下人几乎一眼就认出这个小沙弥来自般若寺。
魏州城内也只得般若寺能有这般财力让一个普通沙弥穿上缎面的布鞋。
“老……老爷……爷,办……办妥了……妥了。”
牢头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匍匐在地推开书房的大门,手扶着门框,每一个气口都停顿极短,似乎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会气绝身亡。
屋内,一位身着海昌蓝外衫,白色内衬,体态浑圆的油腻男子平地而起,留下一大滩被汗水浸湿的屁股印,迫不及待的冲向牢头,几乎在牢头话音刚落的刹那,一把摁住了牢头的双肩。
“人送走了?真送走了?”
府尹老爷颠着上唇两撇胡须,语气既焦急又期盼。身前飞舞的分不清是吐沫星子还是汗珠。
谁知情绪激动的府尹老爷力道极大,牢头的身板本就瘦弱,加之一路奔袭而来,早已是筋疲力竭,哪里经得起府尹老爷这番折腾,顿时疼得嚎啕大叫。
“哎哟,老爷……哎哟……老爷您轻些……”
“人送走了?真送走了?”
府尹老爷依旧执拗的询问着,丝毫不顾及哀嚎连连的牢头。
“真的送走了,真的送走了。”
牢头不停的重复话语,做着连连求饶的手势,若是府尹老爷再不松手,恐怕他自己也要被“送走了”。
“送走了……好,好,太好了。”
听见牢头一再重复确认,府尹老爷终于眉间舒展,放开了牢头,旋即牢头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着,直至缓了半晌才站起身来。
府尹老爷却根本不理会牢头的狼狈模样,转脸看向一旁的杨师爷竟喜极而泣。
杨师爷亦是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仿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想刚刚那个人畜无害的般若寺小沙弥,杨师爷如同看到了活脱脱的阎王。
那是真正的催命符。
一枚玲珑小巧的金色令牌。
李嗣源的令牌。
府尹老爷和杨师爷再三确认,绝不会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