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城。
南乐村东南方向二十五里。
城楼上“唐”字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卫兵不时了望四周,神情慵懒,没有半分警惕。
因为他们知道,危险并不会被他们第一时间发现,倘若疏忽了也没人会怪责自己。
“鸦军”才是镇守这座皇城的真正王牌和侦查部队。
自李存勖自封为王已过半载,魏州城内捷报频传,似乎用不了多久“唐”字旗帜便能插在五湖四海,甚至整片神州大地。
身居魏州城的百姓们可谓近些年来最幸运的中原人。
他们不但避免了流离失所,更一跃成为了上等人群,作为“唐”国都城的原住民,他们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即便被征召修建皇城,做着高危的苦力活,这份自豪感也丝毫不减。
陈阿狗望着数丈高的城楼,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惧怕。
曾经对于他来说,南乐村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似乎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是南乐村的东西南北,而今,当陈阿狗跳脱出南乐村的地界,舍弃了过去所有之后,迎接而来的是一个超出他想象的辽阔大地。
青灰色的城砖,朱红色的城门,一百八十八枚黄铜门钉,还有一圈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水。
城门下,两队身着灰黑色铠甲的卫兵正分批次盘查过往的商队和居民,过程秩序井然,没有发生口角也没有遇到任何突发事件,人人脸上挂笑,仿佛这不是乱世,而是歌舞升平的盛世。
陈阿狗忽然有些怅然,对于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他有些抗拒,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从丧亲的悲伤中走出。
望着手里印着“陈平风”三个字的路证,陈阿狗有些不知所措,若无和尚带着鬼金羊、幽兰、翼火蛇和沐菊四人不知所踪,临行前若无和尚建议陈阿狗尽快适应新的身份,并且还赠予陈阿狗五十两纹银,让他五日后来魏州城外的“般若寺”相聚,声称有一份惊喜给他。
陈阿狗并没有推诿若无和尚的好意,五十两纹银陈阿狗照单全收,这并非陈阿狗贪得无厌,而是他知道有人会很需要这些钱。
离开南乐村之前,陈阿狗悄悄去探望了好友方德,方德对于陈阿狗的遭遇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并告诉陈阿狗黄老爷正在全村捉拿他,告诫他应该尽快离开南乐村。
陈阿狗沉默了很久,南乐村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即便故乡承载了他所有的记忆,可惜很多事本就身不由己,于是陈阿狗将包里的五十两纹银全部交给方德,并告诉方德自己要和若无和尚远行。
方德先是一阵羡慕,可又看了眼正在修养的父母,立刻便打消了一同远行的念头,接着方德瞥了眼陈阿狗包里的五十两纹银,白花花的银子让方德激动万分,这些钱可以让方家过上小有富足的生活,不再节衣缩食、箪食瓢饮,可最后方德从陈阿狗的包里只拿了十两。
陈阿狗不解,可是方德执意如此,他原本打算分文不取,但一来这是陈阿狗的一片心意,今日一面可能再无相逢之日,二来现在方德的父母卧病在床,扁庸又不知去向,药材和诊金数目不小,家里的开支确实让方德捉襟见肘,不过十里纹银已足够方德支撑接下来的日子。
在方德想来,陈阿狗更需要这笔银子,现在的陈阿狗前途未卜,外面的世界方德虽憧憬向往,但方老四也常说外乡人的人心更险恶。
陈阿狗没有强求方德,默默收好行李之后,两位好友紧紧相拥,擦干了眼泪,离别在方家院子的后门口。
之后陈阿狗在临近的几个镇子游走,置办了一些新衣、新鞋和行头,原本打算按照陈氏的遗言去城外寻找那座城隍庙,可询问了多位村民,无一人知晓陈阿狗描述的那座城隍庙所在,更离奇的是魏州城附近多为佛寺,几乎没有听闻过道教观邸,陈阿狗三天时间一无所获后,唯有暂时作罢,毕竟手里还有若无和尚所赠的纹银,即便此时他选择归隐山居,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这般想,陈阿狗却没有这般做,他无法带着疑惑过一辈子,于是他按照约定来到了魏州城。
注视着往来穿行的车马路人,陈阿狗看入了神,就在他踟蹰不前之时,陈阿狗的左肩被人猛地撞了一下,顿时陈阿狗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倒插葱。
“借过,借过啊,真是的……现在人怎么都喜欢挡在路中间不看人的啊?”
陈阿狗施展步法,急忙稳住身形,随后忙回头,发现是一个骂骂咧咧的纤弱男孩在自己身旁,背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木箱,与其身材相比极不协调,看起来应是某个酒楼的伙计,年龄和陈阿狗相仿,不过穿着质朴,上衣和下裤满是补丁。
小伙计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嘀咕一声:“乡巴佬”,随后双手紧了紧背后的箱子,嘟嘟囔囔朝着城门口大步流星的走去。
城防守卫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小伙计,直接省去了盘查环节,看来要不是这小伙计常往返于城内外,要不是小伙计所在的酒店老板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买了方便。
陈阿狗猜测多半是后者。
经过小伙计一撞,陈阿狗阴差阳错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之后的第二三步便显得轻松至极。
“陈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