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
立秋。
蜀国与楚国交壤的边境。
午时。
烈日高悬,没有一丝秋高气爽,广袤无垠的大地,遍撒金光万点,纵使这片地界丛山峻岭无数,可也耐不住这肆意的骄阳闯入人间。
盘桓于山间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断,夹杂着商贾、旅人和各式各样的江湖人,而其中最多的当属流亡在外的难民。
没有人在乎这些难民的死活,甚至这些难民自己都早已放弃了希望,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眼中没有一丝光芒,甚至都无力去哀嚎。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难逃客死异乡的命运,这些难民们走着走着,便有一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没了生气,或是一家三口齐齐瘫软在地,任由自己在烈日下炙烤,直至魂归,末了成为山林野兽的口腹之餐。
这便是乱世。
除了视财如命的商贾会呢喃一声“晦气”,根本无人会在乎这世上是否又少了一条生命。
包括一向心软的唐依依。
官道上,尘土飞扬,但唐依依却不在乎,驻足原地,任由灰尘沾染自己白净的衣衫,她痴痴地看着对面不计其数的难民,抿着嘴唇,若有所思道:“薛大哥,我……”
可是还未等唐依依说完,薛宇便立刻打断了唐依依的话语,因为他太了解唐依依这个丫头了,他甚至都能看透唐依依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忍和哀痛。
这是唐依依第一次见到这世上疾苦的一面,她并不知道江湖不过世上一隅,并不是所有事都和江湖上的故事一样,充满趣味和曲折,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苦难之中,所以很多高僧和道士下山普度众生,可是这世上的苦楚又岂是一两位得道高人能够化解的呢?
“你能救的了一个或者两个,可是你救不了这里的所有人,莫说你尽力,就算我等四人豁出性命,也是徒劳一场。”薛宇轻轻拍打唐依依的右肩,缓缓说道。
“嗯嗯......”
唐依依点着头,应诺着薛宇,但她依旧在犹豫,她的善心和良知在挣扎着,这世上能够对生命视若无睹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唐依依这位初入江湖的妙龄少女呢?
“走吧……”
薛宇轻唤唐依依,他了解唐依依此刻的心境,因为薛宇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他当初进入江湖的抱负便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可现实总是很残酷,薛宇这些年来经历的种种告诉他,很多时候满腔热血换来的只有一声叹息,但薛宇并不想唐依依在刚刚进入江湖的伊始便这般消极,所以这一次,薛宇选择做一回恶人,他不等唐依依回答,便拉起她稚嫩的小手,朝着前方阔步前行的莫无忧追去。
“咱们要是易个容多好,又省事又省力。”
莫无忧一边大阔步的走着,一边摸着自己的面颊埋怨着,他是一个贼,即便当上了贼王,他依旧是个贼,光天化日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极大的风险,他这一行闯荡江湖本就不应让别人看到真容,特别是这一副他自认为十分不错的面容。
莫无忧身旁,并肩而行的花间酒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旋即说道:“但是不省时。”
“不省时?什么意思?”
莫无忧侧过脸庞,一脸不解的看向花间酒。
“因为你的脸比较大!”花间酒耸了耸肩回道。
这一句话,立刻让莫无忧暴跳如雷,对着花间酒喋喋不休道:“嘿......你个没良心的,居然会说风凉话!要不是你莫大爷出手相助,你现在都已经在喝孟婆汤了,一顿好酒好菜没请不说,还挖苦你的救命恩人,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白眼狼!”
“我觉得小花说的没错啊。”
莫无忧正在气头上,不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他最“讨厌”的声音,余光一撇,正好看着薛宇戏谑的笑容,莫无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虾米!你你你......”
莫无忧看着佯装无辜的薛宇,还有一旁乐呵呵的唐依依,一时语塞,索性拂袖而去,临走时还气呼呼的撂下一句:“不和你们耍嘴皮了,莫大爷找歇脚的地儿去了!”
莫无忧的轻功实在了得,话音未落,身子已然飘去三丈,眨眼的功夫,莫无忧便没了踪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薛大哥,莫大哥他不会真生气了吧?”唐依依显然没有料到莫无忧竟然说走就走。
“放心,这一带你莫大哥最熟了,他肯定去有酒有肉的地方解气去了。”薛宇抚摸了下唐依依的脑袋,笑道。
花间酒表示赞同,朝着前方指了指,旋即说道:“前面有个驿站,不远,大概二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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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外。
一间驿站内。
门口挂着有些残破的招牌,应该有些年头,上面依稀能够看到一个“驿”字。
这里算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歇脚之所,太平时日,此处驿站是供周边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