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北半球即将迎来昼最短夜最长的日子,凌晨五六点的天色依旧是一种深沉的灰,地平线上翻起一小片鱼肚白,带着些金属色的光辉。
祁墨推开审讯室的门,徐甄黎的父亲徐明福已经坐在了审讯椅上,半垂着头,精神萎靡。
据看守的警员说,他昨晚两三点才睡下,这会儿又被叫起来,大脑估计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特地选了这个时间点提审徐明福。
祁墨反手关上门,没有开灯,仅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辨别里面的一切。
他走到审讯桌前坐下,试图叫醒徐明福:“徐甄黎的爸爸。”
果然,听到徐甄黎的名字,徐明福仿佛触电般地抬起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去学校接送童年的徐甄黎,学校的老师就会这么称呼他。
“你为什么要杀害石煜航?又是怎么杀害他的?”祁墨单刀直入,直切重点。
“他杀了我女儿。”徐明福再次说起这句话说显然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激动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原因,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人的意志最脆弱的时候。
“警方已经查清了徐甄黎是死于自杀,跟石煜航并没有关系。”
“不!那是沈雨清的一面之词!我的甄儿绝对不会自杀的!在她出事的前不久她还说过要好好赚钱带我出国旅游……”
提到沈雨清的名字时,徐明福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但很快在说到徐甄黎时又平缓了下来,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仿佛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这两个名字就好像他脑子里的开关一样。
“那你是怎么杀害石煜航的?”
“……”徐明福半垂着头半睁着眼,不知是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还是漂浮在自己的思绪里。
“徐明福?”
“……”
正当祁墨准备起身走过去叫醒他,身着白大褂的沈雨清嘴里叼着个馒头推门而进,今天换了个半框眼镜,让他看起来亲和不少。
见祁墨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沈雨清朝他使了个眼色——审得怎么样了?
祁墨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忽然又想起他背后的伤,“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沈雨清啃着馒头走到审讯椅前,修长的右手微微曲起用指节敲了敲徐明福面前的小桌板。
极静的环境下,敲击桌板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徐明福再次惊醒般猛地抬起头,不同于刚才情绪低迷的表现,见到沈雨清到来他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沈雨清那身白大褂,让他觉得格外刺眼。
于是他猛捶了一下小桌板就想站起来。
沈雨清淡定地后退了一步,推了推眼镜道:“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你觉得是我害你女儿沉冤不得昭雪,那么你想怎么杀我呢?”
他说着,微微探腰,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住徐明福的眼睛,声音低得诡魅:“像杀……”
“对!”徐明福恶狠狠地打断他,后槽牙的声音磨得吱吱作响,“我要让你跟石煜航一样死无全尸!”
听到徐明福的回答,祁墨立马反应过来沈雨清是在做什么。
果然,沈雨清下一句便道:“可是我跟石煜航不一样,我是活人,我会挣扎。”
“那我就先砸死你!砸死你就不会挣扎了!跟石煜航一样,只能任老子宰割!你们都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一个在她生前杀了她,一个在她死后杀了她,我要你们偿命!”徐明福低吼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眼眶却越发猩红。
“所以你是先用钝器砸死石煜航,再将他进行分尸的。”
沈雨清点点头,抬手又咬了一口馒头,见徐明福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动作,故意将馒头举到他面前,“饿了?想吃?”
“不饿!”徐明福竟然像小孩子怄气似的撇开脸。
沈雨清看着自己手中的馒头笑了一下,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你老婆?”
“我想杀谁就杀谁!反正我的宝贝女儿也不在了,这个世上的其他人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包括我自己。”
“想杀一个人总归是有理由的,就像你想杀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害你女儿蒙冤而死,那你老婆呢?她又做错了什么?”沈雨清半靠坐在审讯桌上,慢悠悠地将手里的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
“那个婆娘说她要来揭穿我!她想要我死!”徐明福的语气依旧凶狠。
“哦?你不是不怕死吗?”
“怕不怕死是老子的事,但是她不能对我不忠!以前她都不敢不听我的,自从我杀了石煜航她就动不动用要报警来威胁我!老子是容易受威胁的人吗?”
“她是同谋吗?”沈雨清紧接着问。
徐明福怔了一下,撇开脸,声音都小了下来:“不是,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雨清看到一点金色的光斑明晃晃地出现在徐明福的侧脸上,随着那块光斑越来越大,他望向射进来第一抹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