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很凉,跪在上面膝盖被冻得刺骨的疼,周奕再次忍住怒火,眼帘微垂,用极快的速度说出自己与周卓的恩怨。
周卓比他大三岁,当年在孤独园中,也曾出手护过他,周奕记过他的恩。
但一码归一码,就当剑靶子的仇,该报仇的仇,就得报。
顾瑾蹲在地上,听着周奕的叙述,默不作声。
“师父,徒儿说完了,可以起来了吗?”周奕跪在雪地浑身冰凉,寒意直往骨头里钻,整个人不由自主发抖。
顾瑾摇摇头:“不能。”
周奕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眼睛里冒出一簇怒火:“为什么,徒儿又没有杀错人而且,并且,我也已经认错了。”
顾瑾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从你拜师那天起,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的身份,就打心眼里瞧不上我?”
周奕没有料到顾瑾居然看破他的心思。
更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指出。
霎时间,他忽然看不懂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了。
如此多智近妖,她真的只有十岁?
春寒料峭。
一股冷风从树林穿过,吹动周奕额前的碎发。
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满腔屈辱和气愤陡然消散七分。
周奕自拜师后,一门心思学习武技,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搞别的事情。
他想早点学通八极拳,然后就可以早点出师。
等离开了李家人,他决定叛出师门,闭口不提自己曾经拜一个女孩为师。
因为偏见,在租住的小院里,每次顾瑾在房内议事,他虽然参加了,但总会暗暗挑刺,只觉得李家人脑子不太好,让一个小女孩当家。
明明李大海,李忠义,李仁勇他们都会八极拳,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收徒弟。
并且,女孩就该有女孩的样,李家做长辈的如此娇惯她,只说明李家家风不行。
傲慢与偏见,让他一叶障目。
在他眼里,顾瑾做什么都不过是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
就比如这次,如果不是袁天冬有秘密通道,她不是一样想不出办法带众人出城。
周奕一直轻视顾瑾,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早在土地庙,顾瑾就洞察到自己的心思!
想到此处,他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强自保持镇定:“怎么可能,没有师父,我们就饿死在土地庙了,徒弟一直记着师父的恩情。”
周奕口中言辞恳切,心里却鄙夷道:什么恩情?不过都是互相利用罢了,陈二狗也是这么想的。
顾瑾心细如发。
她望着少年鬼话连篇,冷笑一声,再次喝令周奕抬起头,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我问你问题,如果再说谎,就是不尊师重道,我定会逐你出师门。”
“这一次,且先饶过你。”
周奕望着女孩黑幽幽的眼睛,莫名觉得自己脑海里的念头都被看透。
大冷天,他的背居然出了一层薄汗,急忙磕头:“知道了,师父。”
他磕头时,察觉到上方居高临下的视线中带着一丝杀意,心中仅存的三分怒火与屈辱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余劫后余生的庆幸。
自去年拜师,周奕只跟随顾瑾出去过一次。
并且那一次,两人还是分开行动。
那时,周奕是和其他师兄弟一起引开尹府护卫。
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与顾瑾近距离打交道。
周奕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家人会听从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