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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天道好轮回(十六)

作者:叫你敢答应吗字数:4483更新:2024-07-05 00:34

有了目标,郑直的节奏陡然加速。之后连续两日不辞辛苦的周旋于府通判谢能、县丞邓钰还有神武右卫,真定卫和定州卫三卫掌印、佥书指挥之间。

得知郑直的筹划是要对全城罹难家属进行摸底,同时划分三卫负责捕盗范围,却并不干涉具体操作。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甚至叫好。

这才对嘛。郑直虽然出身卫所,又有功名,大伙也都敬着,可不过是随大流而已。若是郑直不晓得天高地厚,手伸的太长了,谁也不会客气。如今人家懂规矩,做的也不框外,大伙也就花花轿子众人抬。你好我好大伙好,对郑直不吝赞誉之词。

有了这个共识,摸排工作的进展也就正式开始。因为只是摸底,不进行其他的额外工作,在真定县六房书办的配合下,五日后,正式完成。

期间虽然意外不断,甚至还真得抓住了不少隐藏下来的强盗,可是总算是给了谢能一个不错了结果。更让他高兴的是,有位路过真定,被困此地的太医院医士想出了将预防瘟疫的草药投放在城内各处水井,如此来最大限度为所有人提供生命保障的好法子。

“我真小瞧了这些人,一个个真他妈的有钱。”江侃一边揶揄一边将一摞田契扔在同样堆满了无数田契的桌案上“一万七千顷,一万七千顷良田。老子也是万顷良田的主了。”

“这里边有俺一半。”不合时宜的泼了冷水,将面前同样成堆的房契扔了回去“俺晓得张铎这个老匹夫有银子,没想到这么有银子。阳和楼周边竟然有整整三条街都是他家的。”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对方在去年的中秋诗会上明扬暗抑,作为当事人郑直咋可能不晓得。只是当时形势比人强,他也无心得罪对方,只好忍气吞声。如今,呵呵。当时就是为了泄愤而已,如今颇有一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这么着。”江侃斟酌片刻“你给我三十万两银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说着将面前的田契,地契都推给了郑直“多了就当给俺老婆的私房银子,少了就当俺给俺老婆的私房银子。怎么样?”

郑直笑骂一句“你老婆是哪位?她是镶金还是嵌玉?咋这值银子?”

“……我媳妇,你女人。”江侃浑不在意,他一知道如今‘老婆’这个词还不是什么好词,只是习惯使然“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姐妹啊,手感一级棒……”

“滚滚滚。”郑直听江侃越讲越不像话,哭笑不得“这话让俺家小怜听到了还不得翻脸。”因为财富来的太过容易,连郑直都没有发现,如今的他越来越无耻,越来越霸道,越来越阴狠了。在郑直眼中沈敬怜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施懋,冢中枯骨,随时可以抹去。

“我又不是大喇叭,给你满世界吹。”江侃一听对方的口风,赶忙拍胸脯打包票“你放心,兄弟言而有信,三十万两,我担着名声,你负责生孩子。好兄弟合作愉快。”

郑直被对方的无耻弄得没脾气“不说笑了,三十万两俺拿不出。”

“那你能出多少?”江侃一听对方这是要杀价,赶忙道“不说别的,一人一半,那也是八千五百倾,八十五万亩良田。如今真定府各地田价虽然不同,可是良田没有低于一两三钱的对不对?这就是一百一十万五千两银子,还有这些府城,县城的铺子随便一间一百两总是有的对不对?三千间,这至少有三十万两银子,还有府城里的院子,低于五百两的没有吧?又是小三十万两银子。这些可都是按照最低价走的,已经一百七十万两银子了,我要三十万两银子,不多吧?你祖上是山西人是吧?精打细算也不能忒狠了。”

“是不多,可是俺没有啊。”郑直不甘示弱“不讲旁的,廉台堡那个无底洞俺本来就是打算小打小闹,是谁讲啥江南园林艺术,留给子孙后代个念想?好家伙,前前后后已经砸进去二十万两银子了。到了如今你有给俺讲儿孙自有儿孙福。嫌弃俺精打细算了。再者,这些东西就算俺拿过来,不需要再往里边砸银子啊?这前前后后没个十万两,怎么支撑的起来?俺如今都想把你抢了填补亏空。”

有了杨儒,史臻享,钟意的言传身教,江侃的这点道德绑架对于郑直根本没有杀伤力,反而给了对方话头反戈一击。

“那你能出多少?”江侃郁闷的发现对方讲的话糙理不糙。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网撒下去,竟然捞上来这么多。关键这些都是不动产,短期内变现的可能性十分低,因此才准备打包卖给郑直。做熟不做生,谁也别玩里根楞,谁曾想到郑直这一阵变坏了,直接躺平耍无赖。更糟糕的是,有了这么一个提醒,对方一定盯死了自个,除非把这些都卖给他,否则这些东西都要砸在手里。

“十……”郑直一瞅江侃要咬人的模样立刻改口“……多万两就太亏心了,二十七六五四三……”

“停。”江侃直接打断对方的话“一口价,二十五万两。”

“行。”郑直忍痛咬牙应下来。还是没经验,不够狠心,瞧这样子,明明二十万两就可以全都吃下,亏了,亏了,亏了五万两银子。疼的郑直竟然红了眼圈,忒疼了。他忙活了这么久,就挣了两万多两银子还有小半个真定城,二十几座县城的铺面,遍布全府的一万七千顷良田,真亏。

“得了,得了。”江侃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受不了“这烟受潮了,换一根吧。”

郑直揉揉眼睛,接过一根新的点上,岔开话题“秋闱你到底咋打算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为的其实就是参加秋闱,如今已经四月底了,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江侃就必须启程赶往南京了。

“我这不凑银子准备入京孝敬那些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亲戚吗。”江侃憋屈的回了一句“每次给人家送银子,都感觉我才是那个要饭的,人家是施舍才收了我的银子。草。”

“这事张家帮不上忙。”郑直一听皱皱眉头,再不敢敝帚自珍,赶忙道“俺有个主意,找六太太。”

“她?”江侃不懂。

“张家是外戚,名声臭不可闻。”郑直解释道“他家在朝廷上根本没人愿意搭理。沈家可不一样,正儿八经的文臣,如今还是礼部右侍郎兼通政司通政使。哪怕只是在礼部挂这个名声,也是人脉,远不是张家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对吧。”江侃疑惑的抽了一口烟“我可听说,朝廷里边好多人都是皇后的人,比如那个谢阁老。”

“没错。”郑直看着比他还傻的江侃道“可人家是皇后的人,跟张家有啥关系?皇后是中宫,人家那是谨守臣子本分,张家?哼哼。”

江侃想了想似乎懂了“我懂了,对对对,皇后虽然是张家的女儿,可并不是皇后依靠张家,而是张家依靠皇后。如同代理商一般,那些阁老尚书都是二级代理商,张家也是二级代理商。彼此只是一个老板,没有任何的交叉。”

郑直听得似懂非懂,却没有追问“对喽,所以,你就想办法讨好六太太,想办法让她给你跑下来,多花点银子也没关系啊。沈家可是礼部右侍郎啊,以后好处能少了?”

“对对对。”江侃眼睛一转“那得和你家小怜通通气,我老婆你女人在六太太面前讲话没人家管用。”

郑直对于江侃给祝英台起这么一个怪异称呼并没有反对,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俺自然是要帮忙的。咋样?虽然你少要了五万两银子,可是俺这回给你省了不止五万两银子吧?”

江侃算是默认了。六太太啊,听他的老婆郑直的女人讲是个大美人。这要是对方有什么把柄,比如……瞅了眼正滔滔不绝卖弄的郑直,笑了。

鉴于城外的水已经退去,闰四月二十七,谢能终于下令四门重开。

被困在城内将近一个月的众人纷纷派人与城外联络。与此同时,早就等在城外的人也纷纷进了城。

其中有一支车队直接到了西北角的巡抚察院,要求交割粮食。

巡抚察院的标兵不敢怠慢,立刻通传。正在闭门待勘的王沂觉得莫名其妙,他从没有下过购粮的勘合。找来粮商询问,对方拿出了勘合查验,才晓得弄错了,是巡按察院发出的,由巡按叶文秀生前亲自发出的。原本应该多日前就入城,奈何叶文秀不是死了吗,谢能对于药材不加限制,但是粮食则必须管制。粮商不知为何,并没有交给府衙接收。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偏偏王沂瞅见了勘合上的粮价,比正常年份,贵了十多倍。细打听,对方订约之时,正是叶文秀逼捐郑直等人的时候。于是刚刚跳出一个坑的郑直和江侃,又被他们亲手推进了另一个坑。

“王巡抚什么意思?”王巡抚家人离去后,江侃依旧是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他在家正收心养性学习十八天魔舞,就接到了王家人送来的消息。立刻感觉头大,穿了衣服寻郑直商量,不想,对方也没躲过去。

“还能什么意思。”郑直敲敲自个的脑袋,他真是昏了头,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想清楚自个几斤几两,竟然还想推王沂当急先锋。结果人家不过打发一个下人,就将他们推到了前台。果然混官场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让俺们揭发,作证,证明叶文秀是逼捐。”

“那哪行。”江侃虽然同样不懂官场,却懂一点,假如他们这么做了,在真定府才完了呢。没有一个官员再会帮助他们,甚至还会敬而远之“你得想个法子。算了,我想吧。”这事本来就是郑直挑起来的,如今再让脑子不全的郑直想主意,八成他也要跟着受连累。

“你打算怎么做?”江侃担心傻子郑直做蠢事,郑直同样忌惮愣子江侃胡来。

“还能怎么办?”江侃劳神叨叨的说“拖,拖到有人来接了王沂的印。”

“你当人家傻啊。”郑直一听,果然不靠谱“再者,官场都是彼此盘根错节,你咋就晓得新来的人和王沂没关系?万一是个同年,同窗,世交,忘年交,同乡,姻党咋办?”

江侃咂么咂么嘴,咒骂一句,跺跺脚“怎么都觉得咱们好欺负,一个两个,全是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了。”郑直一瞬间有了主意。

“快讲。”江侃赶紧追问。

“明日俺们就按照王巡抚要的,去县衙上告。”郑直直接回答,却不等对方发作继续道“然后路上依旧遇到,大打出手的时候,来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把俺们都骂回去。”

“这也行?江侃想了想“请谁……”

“俺家还要在真定过日子呢。”郑直提前免疫。

“我家人都在江西那。”江侃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真的没有,你不会找个假的。反正你是江西人,王巡抚还能跑去江西查你的脚色?”郑直鼓动道。

“假的?”江侃左思右想“假的也不好找啊,必须口风严得。”

“那俺不管,明个儿卯时三刻俺们在县衙外见啊。”郑直直接哄人,净月师父还等着呢。

江侃无可奈何,眼瞅着走到门口,突然道“有了。”立刻兴奋的提着前摆跑了出去。

郑直感觉江侃可能又要遭。

第二日一大早,一个妇人的怒斥之音就在县衙外响起。县衙本就在城内交通要道,不多时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这个不孝子,奴家在赤乌昂……船上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与人起了争执。为何不听,你这般年轻气盛,怎对得起奴家的列祖列宗……”一位锦衣妇人在一众婆子簇拥下怒斥几步之外,跪在地上的江侃。

一旁的郑直嘴角只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江侃上回花了五百两银子抱上赤乌昂船的,婆子。哪怕他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到江侃这么不要脸,今日竟然请来作妈。

“娘啊,孩儿知错了。”江侃瞅着火候差不多了,赶忙认错“我立刻回去,从今以后,我让着他家就是。”

“江监生言重了。”郑直赶紧对着正眼珠乱转的江母道“没想到江监生竟然有这样一位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咽苦吐甘、画荻和丸、表里如一、与人为善、德高望重、温柔敦厚、知情达理、仪态大方、不遗余力、鞠躬尽瘁、豁达大度、交口称赞的好娘。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果然是母慈子孝,想来江监生必然日日思报,夜不能寐。果然羡煞旁人。时才学生也有不对,还望尊长见谅。”

江侃初时听得有趣,也不晓得对方从哪搜罗来这么一堆形容词,可是听着听着,脸色就不对了,到了后来,差点想起来掐死这个混蛋。好在想到了这事不摆平,他也落不着好,只能装死鱼不吭声。不管咋讲,我妈来了,不让我闹腾,你巡抚老爷也不能怪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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